只見四周種著各色奇花異草,一個穿著短打,戴著草帽的老人正在鋤地。青衣少女放了猴兒,揹著手行至老頭身側,對他耳語幾句,老頭子放下鋤頭,直起身子來,看向蕭別情,微微一笑,說道:“跟我來。”
根據花小蝶的經驗來說,若去看大夫,大夫通常會先說診錢多少,若病者承擔得起,再瞧病。若不問,只恐病者給不起錢,自己虧了。且她早聽蕭別情說姜神醫在江湖上名頭極大,年輕時便已去皇宮給先皇看診,這樣的神醫,要收多少錢呢?
她輕輕拉了拉蕭別情的衣袖,悄聲問:“蕭大哥,神醫看病,要多少錢呀?”
蕭別情道:“只要能救你,不管他要什麼,我都會給的。”
花小蝶怔怔地看著他,低低道:“可若是他救了,卻救不活,那還作不作數?”
蕭別情聞言,眼裡露出擔憂之色,伸手摸摸她的頭道:“不必顧慮其他,先看了再說。”
花小蝶心中卻很擔憂,不肯先看病,便問老人:“姜神醫,你老人家好,給我看病,要多少銀子呀?”
老頭子頓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說道:“銀子?我不收銀子。”
花小蝶一聽不是銀子,大感不妙,又問:“那您老人家要什麼?”
老頭子轉回身來,伸手一指蕭別情,笑道:“要女婿。”
花小蝶一驚,轉頭看看蕭別情,又看向青衣女,最後看向老頭子,說道:“那我不治了。”
老頭子還未說話,蕭別情拉住她的手,道:“要治。”
花小蝶一急,問道:“你想要給他當女婿麼?”
蕭別情還未說話,只聽一陣清脆笑聲傳來。青衣女笑嘻嘻道:“多少人想給我爹當女婿,我還瞧不上呢,這位公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倒也配得上我,便暫且讓他做我夫婿好了。”
花小蝶看著青衣女,只見陽光下,她的膚色格外黝黑,笑起來時,鼻翼外闊,兩掰厚厚的嘴唇幾乎佔了大半張臉,但她似乎覺得自己生得很美,坦坦蕩蕩任由花小蝶打量,面上並無扭捏羞愧之色。她的眼裡,充滿了對自己的自信。花小蝶心神一震,一時只覺她光風霽月,令人絲毫不敢小覷。
自信,本就是女子最好的裝飾品。
她不由得問:“暫且?是什麼意思?”
青衣吃吃笑道女道:“暫且,就是暫時的意思,讓他暫時做我的夫君。”
花小蝶又問:“暫時做你的夫君,是什麼意思?”
青衣女道:“意思就是若我以後遇到更漂亮的男兒,便不要他做夫君了,所以是暫且當我的夫君。”
花小蝶聽了,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憤怒之感,說道:“你當他是什麼了?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青衣女聳聳肩,笑道:“可是我下山時,看見山下的男人們想要女人就要,不想要就送人,我還曾看見一個男人用自己的侍妾只為換一匹馬。在他們眼中,女子還不如一匹馬。既然男子可以這樣對女子,我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對男子?男子這樣做你不生氣,為什麼換成我,你就生氣了?奇也怪哉!”
花小蝶張了張唇,說道:“這樣……這樣固然是不對的,我覺著,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是人,每一個人都應當被尊重,不要踐踏人家……”
青衣女笑道:“是男子教我這樣的,若他們待女子好,我自然待男子好。但山下的男子依然將女子不當人看,你這番話卻不該對我說,該對山下那些男子說,若他們聽了你的,待女子好,我自然也待男子好。”
花小蝶聞言,忍不住想:“怎樣才能讓男子尊重女子,人人平等呢?”她本欲慎重思考這個問題,然她此時只覺渾身乏力,睏意襲來。自己尚且自身難保,又怎能去改變世道?不過,她覺得,她既然能想出這個問題,世間千萬人之中,也總有人想得到。或許,在將來某一天,男子與女子平等,富人與窮人平等,再也沒有人被踐踏,或者踐踏別人了。
她看向蕭別情,微微一笑,說道:“蕭大哥,我們回家罷,我不要你被人當無足輕重的物什,也不要你當她的夫婿。否則,就算救活了我,我也不歡喜的。你是希望我歡喜地死,還是悲傷地活?”況且,她這狀況並非疾病,而是天命。
新我生,舊我死。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小小蝶會獲得新生,那麼現在的她,便要消逝於天地間,便是神醫再厲害,還能違抗天意不成?
她見蕭別情抿著唇,眼中有一絲倔強之色,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拉住他的手轉身就走。卻在轉身時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