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吹一下。”
昔日,花小蝶在山裡幹活時,心中無趣,便扯了一片葉子含在嘴裡,當做哨兒來吹,再簡單不過。她接過哨子,送至唇邊一吹,嘹亮高昂的哨子聲響徹林間,樹上積雨撲簌簌灑下。
不多時,只聞大山之中同樣傳來一聲高昂嘹亮的叫聲,旋即,只見一隻白嘴鷹自空中盤旋而來,蕭別情道:“伸手。”
花小蝶恐這老鷹抓她,心下雖害怕,卻也伸出手去,只覺手臂一重,那白嘴鷹已立在她手臂上,沉甸甸的,宛似一塊臘肉。
蕭別情道:“你若想見我,傳信梅花崖,我便來見你,莫再哭了。”
他自是不明白,今日花小蝶聽了他爹孃的往事,只為他二人大感悲傷,見到他時,又覺他孤零零一個人,甚是可憐,心中本不痛快,此時又聽他說再不下山,心中對他頗有依賴,登時悲傷上湧。這一哭,便將前世今生的委屈盡數哭了出來。
他卻很是疑惑,他回梅花崖,又不是去地獄,有什麼可哭的?但見她哭得傷心至極,只覺心間老不自在,便送了她一隻鷹兒。
蕭別情走後,她悄悄兒地溜回侯府,回到屋中急匆匆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便趕往魏舟房中。守在屋外的喜寶見他來了,告訴她:“夫人,侯爺還未醒哩。”
花小蝶點點頭,讓他下去歇息,自己進了屋子。
屋中靜悄悄的,空中漂浮著幽幽的安神香。花小蝶行至榻沿邊,隔著紗簾看見魏舟蓋著錦被,睡得正熟。然呼吸聲沉重,似夢中有所不安。
她掀開床簾,輕輕拍了拍錦被,睡夢中的魏舟感受到她的安撫,緊蹙的眉頭慢慢兒舒展了。
花小蝶恐他半夜醒來,或口渴,或傷口疼,自己也好服侍他,便靠著床柱睡著了。次日,悠悠轉醒時,一張俊臉映入眼簾,正微笑著看她。因著距離過近,他溫熱的鼻子噴灑在她臉上,癢酥酥的。
她臉頰一紅,伸手推他,魏舟“哎喲”一聲,倒在床上。花小蝶雙掌豎在身前,緊張兮兮地道:“對不住,我,我太用力了,碰到你的傷口了麼?痛不痛?”
魏舟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忽痛道:“這裡,你摸摸……”
花小蝶一急,伸手撫去,問道:“痛得厲害麼?我去叫大夫!”
話音方落,只覺手掌已被人捉住,被那人放至唇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那抹溫軟轉瞬即逝,花小蝶大窘,心頭猾猾突突,低聲啐道:“登徒子,竟敢騙我!”
魏舟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嘴角含著甜甜的笑意:“我可沒有騙你。方才還疼的,你一摸,就不疼了。”說著,坐起身來,輕輕將她摟進懷中,下頜抵在她柔軟的頭道:“我不騙你,看見你受傷,我比刀子紮都疼,我當時只想殺了那個瘋女人。我只求你務必保護好自己,好好兒地待在我身邊。若你出了什麼事,難道教我獨個兒活麼?”
花小蝶聞言,垂下眸子,不再說話。
03
蕭別情走時,說了一句話:“他二人已到京城,在花府。”
事後,花小蝶回想起來,心道:“他二人,莫不是指小小蝶和福娃?”一時記起當日在姚氏胭脂鋪與金環兒會面時,曾有人提到哥哥的名字,他貌似已取中了。
思及此,心中一陣激動,要去尋花府尋哥哥,福娃和小小蝶。轉念,又想到另一件事:“當日我放迷煙迷暈了南珠公主,可她卻是假裝的,莫非她已知道我來了?後來,魏公子來救我時,又有人放了迷煙,將我們都迷暈了。再後來,蕭大哥便來救我們了,莫非是那人拿了鑰匙去救蕭大哥?話又說回來,那南珠公主又是怎樣知道我蹤跡的?莫非是那人告訴她的?那人既然救了蕭大哥,便是友非敵,可幹麼要害我?”
想了一上午,卻無一點頭緒,當即想:“不管了,事情已過去了,先去看看他們再說,也不知哥哥將娘接來了沒有?”
她派枕星前去打聽,枕星迴來後告訴她:“卻有一個花府,府主人取中了三甲,那大宅子可真神氣,門口的字金得發光啦,聽說是開成衣鋪開米行開騾馬鋪開棺材鋪的許大老闆送的,我瞧,多半是想和花公子結成親家呢!”
花小蝶精神一震,當即一拍手,心道:“可見我從中插手,果真扭轉了全家的命運。哥哥取中,娘從此有了倚靠,再好也沒有了!”
她一夜未眠,到得第二日,她便去尋魏舟,到得他寢屋前,只聽喜寶說:“侯爺天不亮便去皇宮了,也不知是什麼事。夫人,你知道麼?”
南珠公主一事雖鬧得全府皆知,但那些丫頭侍衛是從皇宮中帶出來的,早已深諳“話多死得早”的道理,是以,心中雖然大為震驚,大感懼怕,卻也只當自己從未看到,聽到過這件事,甚至巴不得自己跌一跤,將此事真正忘了。他們既不敢說,外人也就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