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血染紅了他蒼白的臉,暈成奇異的紋樣,恰像一朵朵紅梅落在雪地上,說不出的妖冶。
天黑了,血涼了。
雕花窗欞微敞,窗外有霧。
一陣冷風將淡淡的白霧吹進來,就變成了濃濃的死灰色。
南珠打了個顫,回過神來,只覺雙手冰涼,如凝了薄冰一般。
她緩緩伸出手去嘆懷中人的鼻息,早已氣絕。她整個人霎時如跌進黑淵一般,永不墜底,永不見光。
一滴溫熱的淚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蕭傷離的眼角,似乎他也在哭。
“離哥,就算是去地獄,我也陪著你。”這一刻,濃鬱的悲傷之中似乎生出一絲幸福之感,她想:“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爹,娘,這就是愛情麼?”
02
世間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所求的,求不得,想忘的,忘不掉,求生的,生不得,尋死的,死不了。
南珠公主自然沒有死成。
只因她的命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命,還是守在門外的所有宮娥侍衛的命。只要牽連到旁人,你的命,便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命了。為了自己的命,眾宮娥侍衛自然不能讓她死。
皇帝知道此事後,急匆匆趕來問緣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帝好壞歹話說了個遍,南珠只是呆呆地坐著,一句話不說。而宮娥侍衛們都說是公主欲自盡,蕭公子為阻止公主,搶奪之時不小心傷了自己,不小心死了。皇帝聽了,並不說話,只讓人將蕭傷離的屍體並七八十箱金銀珠寶送到華家。
但南珠公主死死抱著蕭傷離的屍體不撒手,整個人像與他黏成一體似的,莫說皇帝動怒,便是有一萬支箭對著她,一千把刀架著她,她也絕不鬆手。皇帝無法,只得將她連蕭別離的屍體送到宮外府邸,終身不許踏出府邸一步,以示懲戒。
幾日後,蕭傷離的屍體出現了屍斑,已逐漸發臭,南珠甚為著急,命人四處尋求儲存屍體之法,求得保屍之法後,又覺每日看著那張臉甚為傷心,恨不得隨了他去,偏生又有皇帝派來的人時時監視著她,死又死不得。
後來,她派人去極北苦寒之地尋了這雪玉來,將屍體安放於雪玉內,自己一刀一刀地刻出了蕭傷離的模樣。此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至於花小蝶聽到她與蕭傷離對話,不過是她用“腹語”模仿蕭傷離的語氣,自己與自己對答。只有這時,她才覺得,自己真正地與他白頭偕老了。
02
花小蝶聽至此處,淚珠一滴滴落下來,只覺渾身冰冷,心中又悲傷,又害怕,又憤怒。
她呆呆看著蕭別情的背影,心中十分擔憂,十分難過,好像遭遇這件事的不是蕭別情爹孃,而是她自己。她心道:“蕭大哥的爹孃這樣好,卻遭遇這等可怖可悲的事,他心裡一定比我更難過。”思及此,不由得想上前安慰他。
這時,只覺左手一暖。魏舟緊緊握住她的手,輕柔裡的嗓音裡含著堅定:“莫怕,我不會讓你經歷這樣的事。”
她轉頭看去,恰恰對上他的雙眼,含著無限愛意,無限柔情,卻沒有悲傷。在他心裡,這些已是過去的事,而且是別人的事,與他無幹。這世上,只有柳眠月的事,才是他在乎的事。
“他將我當做了柳小姐。”
一時又想到他與柳小姐情深意切,卻無端遭此橫禍,來日註定離別。
若他知道柳小姐死去,還不知道怎樣傷心呢?唉,蕭大哥的娘親若知道深愛之人慘死,定然傷心至極,痛苦至極!
思及此,只覺世上盡是悲哀之事,不由得抽泣起來,眼淚撲簌簌落下。魏舟見了,知她素來心地善良,只道她為旁人的傷心事而掉淚,伸出食指,輕輕替她揩去淚珠,將她擁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