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林野並沒有伸手朝他們要。
但星星聽他講話總會覺得好刺耳。
那種話語間不自覺帶出來的極強的目的性格外明確,然後又會在意識到不能達成目的時,很快用坦誠憨厚的表象抹消掉,沒一會,又會在言語間不自覺地加入另一個目的性來引導話題。
最讓星星覺得不舒服的,是這樣強烈的目的性,懷揣著這些目的的本人卻好像並不知情,就那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又那麼自然而然地用年齡和言語當作偽裝,及時遮掩住了那份隱晦的掠奪感。
齊南沒想到星星會說得這麼清晰直白。
他有瞬間的愕然,回神後的第一反應卻是驚愕於星星的“敏銳性”。
他伸手把懷裡的小朋友抱了起來,不驚反喜地問它:“星星,你能聽懂這些情緒?”
星星:“……?”
小小的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同樣小小的問號。
什麼意思?
我不該聽懂嗎?
“如果不是我親自喚醒你那麼多次,如果不是有著這具機械身體,我簡直會以為你是一個正常的,甚至敏銳到可以被稱為天才的人類小孩!”
齊南似乎是在笑,眉宇舒展著,機械義眼裡倒映著星星懵懂的模樣,語氣比起和齊南聊天時,要親近溫和許多許多。
他掂量了兩下星星,又忍不住把它放到膝蓋上坐著,伸手輕柔地摸摸小朋友的頭:“你說得對,林野那孩子的確什麼都想要,但是有野心並不是壞事,在放逐星這顆星球上生存,如果沒有野心,他早就被別的拾荒者輕易蠶食掉了。”
星星沒太懂齊南為什麼高興。
它抿了抿唇,依舊抗拒道:“我不懂,但是我依然不喜歡他。”
齊南又放輕了動作揉揉它的頭頂,良久後再開口,語氣裡就添了幾分複雜。
“我也不喜歡這些從小到大都是野心家的人,但能怎麼辦呢,我欠了他家人不止一條命,現在他們全家就剩他一個孩子還在茍活著了,如果可以,我甚至需要將我的這條命都賠給他。”
這句話星星聽懂了。
它也安靜下來。
許久,才扒拉下依舊按在自己頭頂的那隻手,也安撫一樣地輕輕拍拍,然後問他:“為什麼會欠下那些呢?”
現在已經是這顆星球的夜晚時間了。
外面的天色並沒有多少變化。
齊南卻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種需要放空休息的疲累。
他一隻手扶穩膝蓋上的小機器人,另一隻手推動輪椅往屋外走。
將門推開,輪椅平穩地駛上垃圾山頂,齊南眺望著灰黑天幕下同樣一望無際的晦暗陰霾,就這麼靜靜地看了很久,才似乎終於積蓄到了足夠的勇氣緩慢開口:
“這件事說來話長……”
“兩百多年前,我剛滿二十三歲,是我們學校機械製造專業最耀眼的天才,任何機械産品到了我的手中,所有執行原理都能被研究分析得清清楚楚,可比起製造機械産品,我更想駕駛機甲去參軍,在前線戰鬥。”
“可惜我的精神力等級只有b,在那個天才疊起的年代,聯邦軍事學院的招收標準最低也要b+級,我這樣的,去了別的軍事學校,也只會泯然眾人,在畢業後悄無聲息地死在某片戰場上,連屍首都不會有人來認領。”
“後來我成為了聯邦機械製造學院最引人矚目的首席,還未畢業就被聯邦政.府點名徵召,之後成為了官方機甲研究團隊的主創,而這個過程,我只用了短短三年不到。”
星星發現,齊南在說起曾經那段年少歲月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其實並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