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心聲已經絕望到可以搭上自己和兒子的性命。
她看起來有點蒼老無力。
但她的每一句心聲都震耳欲聾,像一根根被錘入棺材的鐵釘,將她自己牢牢地困死在棺木裡。
她還活著,活得光鮮亮麗。
可她在自己的未來裡已經死了無數次,死得格外狼狽悽慘。
安慶候府聖眷正濃。
魏家卻即將家破人亡。
生與死的極致矛盾像一根最尖銳的刺出現在這個人類的思維裡,它們無聲又尖叫地彼此拉扯著,讓蘇玉君這位早已白發斑駁的老人,在星星眼中呈現出格外絢爛又荒誕的色彩。
光怪陸離的色彩拼合不出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活生生的人也讓星星看不清她靈魂的顏色。
因此他看得認真且入迷。
星星的視線並沒有特別擾人的存在感,一直安安靜靜的,像一小汪清潭,只有落葉慢悠悠飄進去的時候,才會慢慢漾出幾圈可愛圓潤的漣漪。
目光偶爾無意間和被觀察者撞上,小朋友有點放空的眼瞳就會很快聚焦,然後朝對方抿出一個乖軟的淺笑。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可他坐在那裡,偶爾目光相接,就已經格外讓人心軟了。
看著他,蘇玉君也總會想到家裡另一個孩子。
相似的年齡,截然不同的身世經歷,以及截然不同的眼神,讓人一眼就能將二者區分開來。
看到星星的一瞬間,就會看到他幹幹淨淨的眼白和清亮黝黑的瞳仁,看到他的清澈天真,他尚且不知世事的懵懂和純粹。
但看到黎錦元的時候,同樣是3歲孩子的眼睛,從裡面卻只能看到複雜貪婪的欲.望,看到他居高臨下的不屑鄙夷,還有如同塞滿稻草棉絮一樣雜亂的內心。
很奇妙的第一印象。
但事實的確如此。
星星也並不幼稚無邪,可星星不會給人一種矛盾複雜的成人感,就好像被時光從裡到外薰染了一通後,再也洗不清身上屬於時間的斑駁痕跡。
偏偏這樣的感覺,黎錦元身上有,並且很多,無時無刻不存在著。
想到此,蘇玉君有點出神。
她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又會給烈火烹油中的魏家帶來怎樣的災禍。
這次初見之後,兩家人就開始準備起送星星和小五去邊疆的事情。
在離開之前,兩個孩子的生活再次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上學堂,念書,練武,喝藥,睡覺……
就在夫子爺爺通知他們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離開的時候,一個人的到來卻突然打破了這份平靜。
魏家嫡長孫,魏錦安回京了。
回京面聖的當天,就把同樣在皇宮裡的黎錦元給狠揍了一頓,牙齒和血吞的那種。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
就連球球都大驚小怪地後悔沒能提前知道訊息,然後溜進皇宮裡給星星來個現場直播。
小五從夫子那裡聽到這事的時候,魏錦安已經被皇帝罰回家禁足自省三日,而被打的黎錦元,卻得到了大批的賞賜作為安撫。
皇帝涇渭分明將黎錦元和魏家人當作兩家人對待。
哪怕後來有人傳出小道訊息,說當日魏錦安面聖後在宮中見到黎錦元時,他並不知道黎錦元的身份,卻看到黎錦元將一位皇子推入水中。
可這個訊息傳出來,卻沒人會信。
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那皇子是個傻的不知道躲嗎?還有黎錦元才多大,他能有那麼大的力氣嗎?可笑!
這個藉口太拙劣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