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楚站起來,推開窗戶。
十一月初的西北夜晚,風霜已經來臨,隱隱還能聽到郊外的狼嚎聲,透骨的風吹得紀楚咳嗽幾聲。
他身子本就還沒大好,這麼一吹,更是咳個不停。
吃飽喝足,還有溫暖屋子的自己,都被寒風吹得病邪入體,當地身體更弱的百姓呢。
李師爺趕緊關上窗,勸道︰“紀大人,不要太過憂心。”
紀楚勉強笑笑。
原身的一大家子,基本都在種地。
根據他的記憶,他可以分析出本地百姓無糧之後的日子。
根據原身的記憶,則更明白如今種田的辛苦。
新出種出來的糧食,卻成為別人上升的階梯。
當天晚上,紀楚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夢。
那時候他還沒上學,跟著爺爺奶奶住在漏風的房子裡。
冬天天冷,一家三口報團取暖。
但很快,有人敲開他們家的門,帶來很多東西,也修補了他們的房屋。
甚至讓他們搬到更寬敞更暖和的房子裡。
自從那日之後,他記憶裡再也沒有寒冷跟饑餓。
再之後讀書上學,考上很好的學校,進入頂尖公司,成為高階社畜,這些記憶都遙遠了。
如今觸目驚心的實情,竟然勾起他小時候的事。
清早,紀楚起身,看著妻子一臉擔憂,安慰道︰“沒事,再養一段時間,身子就能好。”
再到衙門正堂,紀楚看向趙師爺的目光,更是難言。
這位便是為虎作倀之人。
而趙師爺也死死盯著他。
自從新縣令說出縣丞,主簿位置之後,他手底下的人幾乎都有了異心。
誰不想更進一步,那是假的。
新縣令既有能力也有野心,跟著他,肯定比跟著一個師爺要好。
而且新縣令身邊的人並不多,還有很多空缺,都是他們的機會。
自己就想不明白了。
為什麼紀縣令一定要針對他,就因為他上來給的下馬威?
今日的眼神越發不對勁,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大的惡事一般。
趙師爺想到接下來的計劃,隱下眼神的寒意。
新縣令做什麼都行。
上來就要奪他的賬冊,奪他的財權。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不怪他這麼做。
紀楚不抬頭就知道趙師爺的恨意。
張大人同他說,錢谷趙師爺最戀財。
刑名範師爺最戀權。
前者如今的恨意,後者如今的恭敬,都在掌握中。
紀楚抬頭朝對方微微一笑,明明是和煦的笑意,卻憑空出現幾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