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
她結束了一場不太愉快的對話,回過頭來,祝真真已經將地面收拾幹淨,站在客廳裡怯弱地看向她,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到沙發上又開了一瓶啤酒。
而她的恐懼和怯弱都噓聲於黑暗之中。
她有記憶以來就是個單親家庭,父親沒有見過幾次面,母親從小對她要求嚴格,後來從大人口中得知父母離婚的事情,再後來家裡多了數不清的啤酒瓶和香煙,那時起,她察覺到自己的母親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會因為瑣事責罵她,有時甚至對她拳打腳踢,受不了時她會反抗,但每次反抗換來的後果就是母親的自殘。
她會哭訴自己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又會突然怨恨她毀掉了自己的人生,在無數次的血光之中,祝真真不再反抗,選擇順從與沉淪,她想著所有的疼痛都由自己來承擔,那麼母親會不會好受一些。
躲回房間內,這裡是她的安全避難所,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寧。
看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和耳邊參差不齊的短發,眼淚始終沒有落下,她從抽屜中拿出一把剪刀,努力將頭發修剪得自然一些。
看著鏡子中到耳尖短發的自己有些陌生,發型有些偏中型,此刻的她像更像是個秀氣的男孩子,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腦海裡浮現著同學們驚訝的表情。
想起這,她竟然不自覺地笑了,可能因為始終相信,世界上總會有人會將熾熱的目光投向自己。
幸福家園小區位於柏楊一中的西北方向,距離柏楊一中步行只需要三公裡,小區裡住著大部分以前鋼鐵廠裡的員工,隨著廠子遷址,工人下崗,這裡的房子也漸漸沒落,住滿了大量的外地打工人員。
祝真真的家住在三號樓一單元的頂樓,這間不足六十平米的房子是她那個不曾見過幾面的父親留給她們唯一的補償。
小區很小,樓宇挨著樓宇,中間的樓層很難見到陽光,七層的樓高沒有電梯,不少老頭老太太上了年紀腿腳不便,一下樓在樓底曬太陽一坐便是一天,一直坐到晚上家裡人喊著上去才肯挪窩。
“真真,放學了?”
老太太幾人對這個小區的家庭情況都瞭如指掌,算得上是看著祝真真長大的,每次看見她揹著個書包都會熱情地打招呼。
祝真真揹著書包,點點頭算是有些淡漠地回應。
等她走進單元樓裡不見身影,幾個老太太才開始小聲議論她。
幾乎每一次,議論的話題都差不多。
她的家庭、母親還有她。
“哎喲,你聽說了沒?這姑娘啊,她爸媽早離了,就她媽一個人帶著她,日子過得可不容易。”
“是不是住一單元頂樓那家?哎喲,那家可熱鬧了,大半夜的都不消停,瓶瓶罐罐的響個不停,也不知道在折騰啥。”
“她那個媽呀,整天不知道忙啥,哪有功夫管她?我看這小姑娘大熱天的還穿著長袖,怪裡怪氣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不過小姑娘也懂事,據說考上了柏楊一中!”
“那確實懂事……”
……
何蘭很會偽裝,在外人面前絕對不會對祝真真動手,並且很少會在她可能裸露的面板上留下傷痕,就算是留下,也不會讓她露出來,所以她的衣櫃裡沒有一件夏天的衣服。
這對母女在外人眼中很怪,在小區內幾乎很少能見到兩人的身影,無人關心,也無人在意,即便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只當是錯覺,不了了之。
祝真真就像在人群中隱身了一般,她既渴望有害怕有人能察覺她的內心,每每看到同學家庭幸福美滿,心裡只會覺得永遠不會有人明白她的痛苦。
所有所謂的幸福都是她的不幸的生活給她捏造的假象陷阱。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