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遞了大馬克杯過去,原是要放在桌面上,他修長的大手卻已經半路攔截,甚至不著痕跡地碰觸到她的手……
溫宜本能一縮,略感慌亂地後退了一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陳定對她笑得好不性感愉快,又有種終於捉弄到了小姑娘的促狹喜悅感。
“謝謝。”
“不、客、氣。”她話從齒縫中迸出。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角,肩頭可疑地抖動著……以為她沒聽到他在笑嗎?
——笑屁啊?
溫宜又氣又無奈,開始後悔起自己剛才為什麼就一時鬼迷了心竅,以為這個禍害放進門來就不會在樓下鬧事了?
她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喝完了你就回去吧。”她面色不善。
他啜飲了口散發著濃濃香甜滑膩滋味的麵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而低笑問道:“這也是你自己做的?怎麼做的?”
她忍了又忍,本來不想回答,可是他那雙深邃黑眸堅定執著地緊緊盯著自己,盯到她渾身不自在起來,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有點沒禮貌……溫宜,你真是沒救了。
她只得胡亂打發了幾句。“這個很簡單,用中火把麵粉炒到咖啡色,加點赤砂糖趁著餘熱翻炒均勻,放涼了就能裝罐,想喝的時候舀幾匙調熱開水就行,如果喜歡堅果的味道,也可以烤熟一些堅果打碎了加進去,比沖速食即溶品好太多了。”
溫宜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總最愛看奶奶在大灶前翻炒麵茶,白色的麵粉在柴火大鍋的烘焙下逐漸變成美麗的咖啡色,樸素又濃鬱的香味散發開來,赤砂糖加入後,又多了絲甜甜的香氣。
早年庶民生活困苦,她家還稱不上小康,所以自家炒的麵茶除了麵粉和糖之外,連油和芝麻也不放,可就是這樣最純粹簡單的麵茶香,成為了她童年中最溫暖喜悅的印象之一。
“我喜歡這個,”他又連連喝了兩口,覺得麵茶滑入胸腹後,連胃都暖和得舒服熨貼起來,眉眼舒展開來,嘴角噙著微笑。“你幫我炒兩罐……不對,五罐吧。”
他家兩個老爺子應該也會很愛這一味。
陳定身為陳家嫡系的獨孫,除卻是陳老爺子的心尖子外,還是他外祖父金大老闆唯一的親孫,向來備受兩家老人寵愛倚重。
金家當年以珊瑚和養殖珍珠起家,後來事業版圖遍及緬甸和哥倫比亞,坐擁七座寶石和翡翠礦山,如今已然是全亞洲最大,也是全球排行前三名的珠寶王國。
可是金家老爺子身家千億,平常在家裡還是習慣吃地瓜稀飯配醬瓜和花生米,中晚餐最多煎條白帶魚或蒸一碟子豆豉蚵仔和燉豆腐。
金老爺子才不來那套“先來碗魚翅燕窩漱漱口”什麼的,他老人家骨子裡還是那個十六歲就上漁船拚搏未來的小夥子,最傳統樸素,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的味道。
“我家麵茶不外賣……”溫宜戒備地看著他,總覺得被他異樣發光的眼神盯得渾身越來越毛。
“有好處的。”他瞅著她笑,懶洋洋地道。
“我不要好處。”她只要他離自己遠遠的,還給她風平浪靜的平凡生活就好。
他看著面前這個明明是個軟和性子,可固執起來比誰都還要堅定決絕的女人,有時候真想抓住她肩膀猛搖,可更想緊緊將她攬入懷裡,好好地搓抱揉捏一頓。
“你就這麼怕我把你賣掉?”他挑眉,最終還是對她沒脾氣地笑了。
她攢著眉心,臉上猶豫掙紮了好半天,最後才遲疑地開口:“你……飽了嗎?”
“你開玩笑,一杯麵茶只是塞牙縫好嗎?”他好氣又好笑,索性四肢大張地癱在沙發上,一副“老子今天沒吃撐就不走了”的大爺樣。“我要吃真正的消夜。”
“吃完你就走嗎?”她覺得甚是心累——這種家有熊孩子的感覺真是糟心透了。
“不然你要留我住下來嗎?”他魅眼微眨,慵懶得彷彿勾引般淺笑。
“做夢呢你。”她氣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