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諷刺。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線衫,米色的長褲,圍了條咖啡色的薄絲巾,淺跟寬版涼鞋踩進臺北的夜色裡,搭捷運前往目的地。
溫宜抵達那間名為“不醉”的美式小酒館時,距離一個小時已經過了五分鐘。
“不醉”暈黃的大大小小球狀燈下,是一張又一張被巧妙隔離開的沙發座,有幾個男人正喝著冰涼啤酒,看著鑲嵌在牆面上的四十二寸液晶電視,彼岸那端的足球踢得如火如荼。
阿ay獨自坐在角落裡的位子,原木桌上已經有六瓶空了的海尼根酒瓶,她正改為抱著一杯“血腥瑪麗”,低頭沉思著。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坐了進去,先對笑容親切的女服務生道:“一杯可樂,謝謝。”
“幹嘛不幹脆點牛奶?”阿ay抬頭,昏暗燈光下上了濃妝的臉色妖豔又蒼白,語帶諷刺。
待女服務生走了之後,她只是聳聳肩,輕描淡寫地道:“前陣子喝太多,胃才剛好。”
那些夜裡醉酒嚎啕,最後大口大口吐血的記憶,真是足以成為一個女人永遠的噩夢之一。
阿ay沉默了,片刻後苦笑道:“……對不起。”
她笑了,岑寂的黑眸裡有一抹隱約的溫暖。“這麼客套,我們是第一天認識的嗎?”
“溫宜……”
“嗯?”
“你當時是怎麼挨過去的?”
溫宜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目光直直凝視著好友,喉頭有些發澀。“你和周偉……怎麼了?”
“超俗爛的電視情節……”阿ay嗤笑一聲,聽起來卻更像在哭。“媽的!我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結婚前夕發現未婚夫跟我的女上司滾床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他們兩個……她甚至在上面……你說好不好笑?所以我還得說服自己,是那個混蛋被那個賤人強了嗎?”
溫宜的心直直往下沉,胃液酸苦惡心泛濫翻騰,更多的是對阿ay的心疼和對周偉的厭惡和憤怒……以及更為深沉的悲哀和無力感。
阿ay和周偉從大學畢業到現在,交往了三年,同居了六年,前前後後九年時光始終是人人羨慕的“老夫老妻”,甚至上個月周偉為了秘密替阿ay慶生,還包下了一整間餐廳,並請他們這些老朋友躲在包廂裡,捧著蛋糕和玫瑰花,就是要在不知情的阿ay跨入餐廳的時候,跳出來對她高喊一聲:“surprise! happy birthday!”
誰會知道,有一天這樣的愛情也會變成臭不可聞的廚餘?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
“我也很想問這句話。”阿ay仰頭灌了一大口血腥瑪麗,笑著笑著又哭了,嗚咽道:“王八蛋……爛貨……我下禮拜的婚禮該怎麼辦?溫宜,我該怎麼辦?”
溫宜忍不住緊緊環抱住顫抖啜泣的好姊妹,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沙啞低微地道:“會,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在混雜著美式情歌、足球轉播和男女聊笑的喧鬧聲中,阿ay在她懷裡痛哭失聲。
夜色更深,清冷的街頭只有少數幾輛計程車和汽車賓士而過,溫宜半撐半扶著酒醉踉蹌的阿ay走出了“不醉”,看著仁愛路上一閃一閃的黃燈,漸漸有雨絲飄了下來……
命運總是這麼迫不及待地痛打落水狗。
“王八蛋……那對狗男女……”喝醉了的阿ay靠在她肩頭又哭又笑的發著酒瘋。
“你站穩點,我打電話叫計程車送你回家。”溫宜好脾氣地哄道,努力騰出手來在皮包裡摸索著手機。
不知何時,突然一輛眼熟至極的黑色b休旅車停在她們面前,溫宜終於握住手機的手陡地僵住了。
車窗緩緩降下,一張英俊的男性臉龐出現在眼前,正對著她皺了皺濃眉。
“溫宜?”
她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這麼巧。”
男子沉默了一下,看著她和一旁不斷掙紮哭笑叫罵的阿ay,“我送你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