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忙答:“日日例菜不算太太還給額外添了菜的,只是原病著未好又不慎落了水,少不得要多養些時日。”寶璐忙向寶玲看了一眼,果然她神情愧疚,心中懊惱姨娘怎又提這個。
沈宗榮道:“自小的身子骨要打好,可別落下什麼病根。”
鄭氏接道:“前兩天我還道七丫頭體弱多病想做個寄名什麼的,只是初來宿遷又無相熟的道婆竟是耽誤了。可巧前些時日收拾箱籠,有一個珊丫頭小時帶過的長命鎖小巧又精緻,還是京城名寺護國寺的主持加持過的,放著也可惜便給七丫頭罷。”
趙姨娘一臉喜色忙在桌底下暗踢了寶璐一下,寶璐知意,起身謝道:“多謝太太。”
鄭氏笑道:“趕緊坐著吧。”轉而看著桌上剩下的三個女孩,道:“可別道太太偏心,之前你們大姐姐送了幾匹煙雲紗糊窗戶最是好,南方濕熱多蟲,明兒就叫媽媽們給你糊上,另還有幾匹輕軟布料想著給你們做夏衣最是合適。”
幾姐妹俱起身謝過。
席間,明學讀了幾年聖賢書是十分拘禮的,幾位姐妹慣是斯文有禮、行止有度的,就明浩一人在鄭氏跟前嬌養慣了又還沒要考童生,自認沒有學業可供沈宗榮問便只顧吃,看在沈宗榮眼裡格外紮眼。
沈宗榮“哼”了一聲:“看你那吃相,你太太是餓著你了,還是虐著你了。”
明浩一聽點到他,可此時又是滿口糜肉不好說話忙將口中食物吐出,看在沈宗榮眼中甚是不雅。“成何體統,這麼大的人連禮儀都不懂,出去也是見笑與人。你該瞧瞧你五哥哥未到八歲便已熟誦三百千千,而你如今都十歲了還在家中廝混,改明兒也該送到學裡去。”
明浩平白受了一頓訓,神色立馬便蔫了,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
鄭氏看在眼裡,不慌不忙道:“明浩是該學些聖賢書了,只是我們剛到宿遷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要送到何處。往常老太爺說先生學問,大小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品行,我又是婦道人家急也急不來還望老爺忙裡撥閑,多多費心才是。”
沈宗榮聽了不氣反倒笑:“好人都給你做了,我在他們眼裡倒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黑臉神了。”
鄭氏笑道:“老爺這是威嚴,他們在你跟前自是不敢放肆,倒是我向來管束不嚴,說十句也沒老爺一句的沈宗榮甚是舒暢,桌上氣氛亦融洽不少。
寶璐一雙烏溜溜的偷瞄各人,幾位姐姐皆是舉止文雅,席上吃飯皆只在眼前盤裡夾一兩箸小菜細嚼慢嚥,除了碗筷相觸之間偶有細微之聲皆是默咽不語的,其他不論魚肉、排骨,寶玲她們皆是不碰的,大約是怕吃相難看。寶璐看了不敢造次,有樣學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心道,還是在香藕園中吃的暢快,又慶幸與寶玲住在一塊,她初來這裡,行為舉止皆無人教她,她又不敢問,只能時時看著其他人如何行事而幾個姐妹數寶玲最是規矩知禮,幸得與她生活在一處,這些日子受益匪淺。
這頓飯在還算融洽的氣氛中過去,眾人吃畢讓人撤下殘菜飯,重新換上茶盞。
天漸暗下來,閣外已陸續掛起紅木六角燈罩出一圈淡淡的光。
沈宗榮呷了一口茶,看了一會外頭樹影橫斜的夜,開口道:“南方較之北方到底不同些。”
寶琪微微一笑道:“原道南方暖和些,竟還更濕冷些,原先大姐姐她們在時慣會教我們做些護膝甚是軟實,如今只剩我們幾個妹妹無人教導,也只會縫些粗陋的軟墊罷了。”
沈宗榮一笑,“這麼說來,我書房內新放的軟墊是六丫頭做的。”隨即贊了一句,“甚好,如今也知在女紅上用功了。”又道:“說起女紅,我記得五丫頭的手甚巧,你們姐妹幾個無事可多交流。”
鄭氏吃茶罷,拉出一條錦帕拭嘴,寶璐眼尖認出正是那日寶玲所描的攢枝千葉。
鄭氏道:“六丫頭甚是用心,昨兒個也往我房中送了一副,我用著也覺得好。特別是前些日子的這條方帕,我瞧著這花樣竟不比五丫頭遜色。”
沈宗榮道:“如此甚好,如此方是女子之德,你們這般懂事太太也省心。”
鄭氏回頭問一邊的如秋:“我記得前個兒收拾出來有一把留青竹柄團扇未曾繡樣,甚是好看,不若就給六丫頭罷。”
寶琪忙起身謝過,寶璐瞧她面有喜色,再看寶玲面色恬淡彷彿與她無關,也不多說。
沈宗榮此時心寬了,話也多起來,呷著茶同幾個孩子講講他們小時的趣事,又說說老太爺年輕時求學之事,他們兄弟幾個年少學習之事,講至月上中空也盡興了一家人方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