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舟直起身,淡然?道:“我的位置。”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要是裴寧聽到了?他該有多難過,你想過嗎?”裴江厲聲斥責,眼眶卻紅了?。
在裴寧的視野裡,裴亦舟偏開頭?,迎著冬日刺骨刮皮的風,笑了?,“二叔,別擔心。事情結束之前,我不會死的。”
山坡上冷峻的風鑽進裴寧的骨頭?縫,跟著這句話一起,叫他渾身冰涼。
時?間一點點推移,裴亦舟的車再停下,是警局。
警局人?很多,裴寧心裡悶得難受,本想到外面透透氣,但他很快發現,自己不能離開裴亦舟太遠的距離。沒有過多掙紮嘗試,他靜靜走了?回去,坐在裴亦舟身邊的椅子上,用虛幻的手去摸對方的手。
聽著哥哥和警察交談,透過那些只言片語,意料之外的,裴寧竟知曉了?自己真正的死因——在這個世界,他並不是死於腺體疾病,他之所以會去世,是裴明渡在裴亦舟圍剿下實施的報複。
困擾多日的謎團被?解開,裴寧定定看著前方,腦子一片混亂。
那是一支高濃度oega的能力?,可它摻進了?其他東西,在改變apha腺體的同時?,也具有致命的傷害性。
裴寧的腺體分化不久,脆弱稚嫩。粗而尖銳的針管紮在後頸上,所有液體都被?推進,他的腺體在極短時?間內遭受到毀滅性打擊,排異反應來?得激烈,一切都很快。
而實施這一切的,不過是個裴寧在路邊扶起的陌生人?。
知道他的行?蹤,了?解他的心軟,利用他的善良,奪走了?他的生命。
裴亦舟捧在掌心半生的珍寶,就這麼落下,摔碎了?。
“裴先生,請您相信我們,我們不會讓任何人?逍遙法外。”
“請您給我們一點時?間。”
警察態度誠懇,面有愧色。
裴亦舟頷首,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
順著來?時?路,他朝郊區而去。
裴寧已經能猜到這段路程的終點。
半道,天上落了?雨,但裴亦舟還是開得很快,並且越來?越快。引擎轟鳴,四輪咆哮向前,裴亦舟死死踩下油門,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勢。
“哥哥你快停下!太危險了?!”裴寧在裴亦舟身邊大聲叫喊,可沒人?聽得見。
看著眼前厚重到能遮擋一切視線的雨幕,裴寧心急如焚,“不要再繼續了?!哥哥!!”
“叮——”懸掛在後視鏡上的小鈴鐺輕輕一響,裴寧眼淚流淌,裴亦舟猛地踩下剎車。
輪胎擦地滑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整輛車在雨中生生位移了?十幾米才?停下。
“小寧,”裴亦舟茫然?抬眼,“是你嗎?”
“是我!”裴寧飄上前,他還以為裴亦舟看見了?自己,可裴亦舟只是望向窗外的坡地,輕聲道:“到了?。”
熟悉的場景再度出現。
雨夜,撐著黑傘的男人?脊背筆挺,一步步向山坡上方走去。
裴寧跟在他身後,夢境與現實隨著時?間推移不斷重疊,到最後,他也分不清到底什麼是夢,什麼是真實。
不知走了?多久,裴亦舟終於停下。
這裡或許才?是他的歸宿。
雨一直下,他在墓碑前跪了?不知多久。
而他跪了?多久,裴寧就在他身後站了?多久。
他明明跪得筆挺,但背影卻給人?佝僂之感。
似歉疚,似贖罪。
半透明的裴寧淋不到雨,可裴亦舟不一樣?,他是活生生的人?。雨滴一顆接著一顆落下,將他從?頭?至尾打濕,黑傘傾斜到墓碑之上,留給自己的,只是淌著水的幾個尖角。
裴亦舟似乎沒想過離開,直到公司的電話打來?,他才?顫抖著膝蓋起身。
“小寧,哥哥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裴亦舟俯身,抱住墓碑吻了?吻,“你再等等我,我很快......”他的聲音被?雨水壓過。
裴寧心驚肉跳,靠近,卻只聽見一句,“——哥哥會讓他們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