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門被徐徐開啟，保安裝扮的人躬身彎腰：“大少?爺，請進。”
這?一切都過於熟悉——夜晚，黑車，準時的抵達，在他?每次做了出?格的事之後。
裴亦舟摘下眼鏡放進口袋，略帶眩暈的視野反倒讓他?提起精神?。
走入大門穿過廊道，極為靠近深紅的羊絨地毯鋪地，在光線下如同流動?的紅酒液，而那扇書?房的門已為他?悄然開啟。
“嗒，嗒。”大廳的時鐘敲擊，無端森然。
裴亦舟捋起前額的發絲，眉目間全無平日的和順，只餘淡然。
他?走進書?房，目光下落，看向那個等候他?多時的男人。
他?雙鬢發絲微白，瞳孔顏色很深，狹長的眼眸聞聲?徐徐上抬，露出?的眉眼與裴亦舟十分相像，甚至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若要換成是?裴從川在這?裡，他?或許會驚詫到直接叫出?聲?。
因為此?時坐在這?裡的人，正是?他?前半生最大的噩夢，是?他?那本該死去多年，墳塋都老舊破落的親大哥——裴明渡。
他?沒死。
他?壓根沒死！
“來了？”裴明渡放下手中筆。
“父親。”裴亦舟喊他?。
面對裴亦舟的到來，裴明渡臉上並無喜悅也無意?外，只是?雙手虛搭著，問：“亦舟，這?次為什麼沒有聽話？”
“父親指的是?什麼，”裴亦舟抬眼，“是?指我沒有按您的吩咐把專案讓給祁家嗎？”
裴明渡側目看他?：“既然你自己心裡清楚，為什麼還要橫叉一腳。”
相較於上次雨夜會面時的偽裝，此?刻的男人沒有再費力去維持表象。
“現在退出?已經晚了，既然已經得到，那我會認真完成這?次的專案。”裴亦舟挑唇，看似恭謹，說出?的話卻?並不如裴明渡所願。
沉默在這?對父子?間久久停駐，直至裴明渡忽地笑出?聲?：“是?長大了嗎，所以近來總是?不想聽父親的安排？我理解，人越是?成熟，就?越有自己的思想，而越是?有自己的思想，就?不願聽從他?人擺布。”
“父親說笑了。”裴亦舟目光未移分毫。
裴明渡也與他?對視，那像是?無聲?的交鋒：“是?不是?說笑你最清楚，我也是?為你好。”
話音稍頓，他?又問：“聽說你養了只貓？那有沒有考慮過......帶給我看看。”他?說這?話時笑著，眉目陡然溫和下來，但裴亦舟垂在身側的手卻?微不可察地蜷起。
見裴亦舟不答話，裴明渡身下的椅子?被帶動?著微微後撤，而後他?站起身，緩步行至裴亦舟面前。
“亦舟，你知道的，想要保護好珍視的東西很難，所以——有些默契，不要輕易去打破它，好嗎？”二人身高相差無幾，裴亦舟略微高些。
兩股氣味不同的資訊素隱隱外洩，全然相斥，沒有一絲放緩相融的意?味。
那不像父子?，像仇敵。
“還記得你的小狗嗎？”裴明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如同真正的年長者一般，慈愛而細致地打量起裴亦舟的面容，“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反正我還沒忘記。多可愛的小狗，見著陌生人也愛搖尾巴，眼睛好圓。”
“哪怕死了也一樣，還是?那麼圓。”最後這?話，隨著他?的哼笑聲?一道被說出?。
裴亦舟的手驟然緊攥。
是?的，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
明天的死從來不是?什麼意?外，那就?是?蓄意?謀殺——是?來自裴明渡的警告。
不要妄圖脫軌，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不要以為有幾個人在關心自己就?找到了真正的避風港。
他?該認清自己的宿命，乖乖抱緊所謂“父親留下的機密”不發一言，聽話順從地取得裴松墨一家人的信任，而後回到寧江，繼續去做他?的擋箭牌、煙霧彈，和手腳皆被束縛的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