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雖然給寶玉造成一些不算麻煩的麻煩,但是效果還是很不錯的,那些宗室從一開始哭天搶地到後來的不敢置信——我兒我孫兒在禁衛軍中是吃了多大的苦啊,咋變得這麼乖了呢!
等再後來,禁衛軍威名越發赫赫,這些宗室也就兩廂安慰了——行吧,禁衛軍好歹比西北、東北強啊,再說,與其在家裡走雞鬥狗,亂花銀錢,關到禁衛軍裡頭去,也是件好事……吧?
【這也許就是同人不同命,當初的先皇後,可並沒有先皇替她擋住不斷入宮的佳麗,甚至於,先皇自己都耽於美色,將一個忘恩負義的許氏寵到了天上。】
胡嬤嬤如是想著,面上卻半點也看不出,只是心下有數:【坤寧宮突然就開始清掃靜恬齋……看來今天,我是不用瞎擔心育嬰堂的事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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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好從來都不是笨的,若不然,三十多年前,她也不會在族姐的眼皮子底下,憑借看上去公事公辦的態度,從每日給靜恬齋送三餐的簡短時間裡,得了鎮國長公主的青眼,學得一二天人本事。
所以,當皇後娘娘郭氏再三寒暄之後,有靜鞭聲響起,道萬歲爺駕到,胡嬤嬤一點也不吃驚。
郭氏從上個月起就發現陛下心神不寧,她身邊的奶嬤嬤魏嬤嬤還擔心,是不是陛下看上了哪個狐媚子,可郭氏卻完全不擔心——她確信,要是按照陛下的性子,真看上了哪個人,幹幹脆脆地收用了便是,才不會如此失態,畢竟陛下是一個不愛做小兒女姿態的直漢子……更重要的是,陛下從剛成親就表示了無數回,後院女人多忒麻煩,從前教他知人事的兩個大丫鬟現在還被擺在後宮旮旯頭呢。
所以能讓陛下操心的,必然是家國大事。
後來十六隻是說,需要派人來打掃靜恬齋,又要借中宮旨意請胡嬤嬤進來。
郭氏更加一句都不問了,她知道,一定是什麼重要的事,涉及坤寧宮,極有可能與先皇後有關——作為兒媳婦,她對婆婆從前的秘密一點都不敢有好奇心,所以妥妥當當地辦好了陛下的要求,今日直接就退下了,還很貼心地把周圍伺候的人都調走了,倒是給十六省了打發人的功夫。
“奴婢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胡嬤嬤縱使出宮多年,規矩也是一分錯處都沒有的。
十六叫了起,打量了眼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之後,首先便說:“嬤嬤這些年精神頭可好?”
“回萬歲的話,尚可而已,然年老體衰終究是精力不濟,育嬰堂一事,本就是先皇後籌辦,如今皇後娘娘仁德兼備,當再執掌育嬰堂才是。”胡嬤嬤想好了,如果陛下要打馬虎眼,自己奉陪便是,反正可主動提及靜恬齋。
“嬤嬤自謙了,當年一座坤寧宮,嬤嬤替母後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些年對育嬰堂也是盡心盡力。那育嬰堂原就是母後與鎮國長公主一起創辦的,只是,前些日子,我倒是聽說了一個荒謬的傳言,說長公主當年並未在小湯山的莊子休養,而是……住於坤寧宮靜恬齋。”十六從來都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前頭的關懷是真心實意的,後頭的疑惑也就不含糊地說出來了。
胡嬤嬤被十六的直白弄得一愣,很快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神色,她抬頭,望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青年帝王,雖然已經是成熟的外表,可是登基四年,那顆赤子心,似乎依舊沒有變。說話都不拐彎。
【初心未改,還真是和郭氏一模一樣啊。亦或者說,族姐性格中全部的天真善良,都給予了小十六,而哪個瘋癲暴戾的畜生,則是把族姐和先皇的糟粕悉數繼承了麼?】
按理說,胡嬤嬤這樣抬頭直視帝王是逾矩的,可是被打量的十六不開口,一旁的平安只能作木頭人狀,不只是不敢開口的木頭人,還恨不得自己聾了瞎了。
等了許久,此時的十六卻耐心好得不似他本人了。
終於,胡嬤嬤嘆了一口氣,慢慢開口:“鎮國長公主,當年確實沒在小湯山。”
這就是變相承認了,十六的‘聽說’,是事實。
即便心頭已經有了準備,可是十六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堂堂一國長公主,【為了先皇新朝建立出了偌大的力,】最後竟然被幽禁宮中?
而且還是坤寧宮!
十六隻覺得人生觀一下子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坤寧宮!這代表,當初父皇下這道令的時候,母後也是知情的。
如果說,成熟起來的十六在心裡已經能夠客觀看待他父皇,並且覺得他父皇很多事情做得不對。可是對於自己少年時期就病逝的母後……她在十六心目中的形象是完美無缺的。
【母後善良、溫柔、博學多才,朝堂後宮,皆是交口稱贊。母後為什麼會答應父皇這個荒唐的提議?】
十六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胡嬤嬤袖手低頭站在一旁。
片刻之後,十六回神,嘆了一口氣,對胡嬤嬤說:“嬤嬤還是坐下吧。或者能夠與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哪一方面來說,胡嬤嬤都沒有拒絕帝王的權力,而且她知道,只要十六有心想查,即便自己不說,難道從前坤寧宮的老人都死光了麼?更或者……還有鎮國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醇親王還在世,萬歲爺難道不會想,醇親王對此,是真的一無所知嗎?
縱然每次見面都冷著臉與那個優柔寡斷的男人口吐惡言,可是胡好不能否認,當年,是水宏給了自己生的希望,讓自己還能有命進宮,而不是被父母配與別家做望門寡去,盡管進宮之後遭遇了更不堪的事,但是這也非水宏所願的,自己,只是遷怒罷了。
她理了理思緒,並沒有坐下,而是依舊站著,將被塵封了三十多年的往事一一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