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人查的?你既未被冊封也沒有開府……父皇給你人手了?”禁衛軍還是暗衛?不對,禁衛軍根本就不司查探之事!太子的神經忽然變得敏感起來:對啊,自己是不是燈下黑了。雖然老七他們狼子野心,但是誰也比不過小十六在父皇跟前賣乖來的得寵!小十六,他會不會有那樣的心思呢,想要……
太子畢竟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了,雖不是老奸巨猾,但是對付自己這個一貫有些缺心眼的弟弟還是綽綽有餘的。如何哄騙走將信將疑的十六皇子此處暫且不提。
兩個嫡親的兄弟勉強沒有變成不歡而散。十六皇子到西跨院的時候,醇親王已經坐著喝茶了。
眼見小十六心事重重,醇親王吩咐初一初二:“給你們主子去叫些熱水,擦把臉、再泡泡腳。”
初一初二抬頭看了十六皇子一眼,十六皇子點點頭:“去吧順便把晚飯也領來。”
醇親王心道:小十六身邊的人倒是皇兄精挑細選的,雖不是多機靈,但是勝在忠心,凡是以主子意思為重。這大約也是小十六特有的特質,既重情義又有分寸?皇兄只是賜下人來,而畢竟收服下人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怎麼一臉茫然的樣子?是遇到了什麼困惑?”醇親王因與皇帝一向感情深厚,當初新朝初建的時候,皇上說與他冊封封地,他婉拒了,道是自己並無功勳也無戰績,何必貪心,不如做個閑散王爺來的逍遙。就因為這樣,久居京城的醇親王地位超然,是唯一一個不經通報便可以直接入宮的人。
“回皇叔的話,我只是覺得,人若是可以不長大就好了。”十六皇子低垂眼瞼,有些消沉。
“傻孩子,人哪裡能不長大呢?我們——你父皇與我,總歸是要老去的,就好比你母後,她也只是先走一步,終有一日,我們都要走的。如果小十六不長大,等我們都走了,你又該怎麼辦呢?”醇親王拍了拍十六皇子的肩膀,雖然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他的腦袋,但是自己面前站著的少年郎竟然是與自己差不多高大了,倒是不方便伸手。醇親王有些遺憾。
“皇叔,為什麼你與父皇的感情能夠一直這麼好?”
醇親王楞了一下,然後微笑:“自然是因為我們是嫡親的兄弟啊。不然哪裡來手足之說?手足手足,豈不知斷手斷足會有多痛?正是因為不能叫自己遇到那樣的痛楚,所以我一心信任著皇兄,想必皇兄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十六皇子覺得自己聽明白了一些,又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懵懂,為什麼父皇與皇叔身為手足就可以無條件地為對方付出、就能夠全然地將信任託付給對方,而皇兄與自己之間的關系,好像經過今天,變得更糟糕了一些?
“與你太子哥哥鬧別扭了?”
十六皇子支支吾吾:“並不是……”
“太子他性格溫和,你有什麼話,與他好好說,他那麼寵你,自然會無不應的。若是有什麼刁鑽為難的事兒,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多開口求幾次,太子就會答應你了。”醇親王調皮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從前我就是這麼與你父皇撒嬌的,幾乎次次都能成。”
“好罷,我會試試的。”
此時,初一初二叫人抬了水去自個兒主子的屋子裡,醇親王再次拍拍小十六的肩膀,感受到對方原本肉墩墩的身材現在拍著也變單薄了,不禁放軟了口氣:“去吧,去好好擦把臉,在睡一覺,明日……送你母後最後一程。”
十六皇子聞言,原本稍微平靜了的心情又變得哀傷起來,於是點點頭回屋了。
…………………………
次日是個好天氣,晴空萬裡。
皇後的棺槨由十八個力士抬著,太子領著眾皇子披麻戴孝跟在其後。
諸事完畢,十六皇子那頭卻不肯走了。皇帝親自去問怎麼回事。
小十六回答說,願在皇陵為母後守孝三年。
於是眾皇子也紛紛表態願在皇陵結草廬,至於心裡頭有沒有暗罵小十六奸猾諂媚的,就不知道了。
老皇帝感動不已,覺得幼子純孝,又覺得趁此機會將其他兒子也留在此處,更方便他清理一些事情。於是作沉吟狀。
倒是有臣子忍不住了勸說:“十六皇子一片赤誠之心,諸位皇子也定當如是,可畢竟太子是儲君而眾皇子也領著差事……”言下之意就是,皇上您兒子要是全部在皇陵守孝三年,您要是答應了,那太子怎麼辦?諸位郡王的封地事務怎麼辦?
皇帝一想,也是啊,把全部兒子趕來守孝三年畢竟是要惹出非議了。
最後下令諸皇子在皇陵給皇後守過百日。這一點倒是不過分了,眾兒子面上還要做不捨狀,恨不得表忠心自己孝順得不得了之類的,叫老皇帝看著無端心煩起來——如若哪天,自己山稜崩了,眾多兒子,會有哪一個是全心全意願意為自己守孝三年的?
兒子們年富力強、如狼似虎,老皇帝越發不待見他們了。
於是出京城的時候是老皇帝領著一大串的兒子,回城的時候就只剩下太孫了。
皇太孫回到自己府裡頭,倒是才知道太孫妃也有了身子,偏偏時間尷尬——豈不是叫人說自己在皇祖母病重的時候還有心享樂?於是神色也是淡淡的。問了兩句便罷了。
倒是小胡氏,以為太孫還在想著賈氏小産的事情,才如此反應,心下暗恨不已。
…………………………
話分兩頭,皇帝帶著皇太孫回京了,留下太子為首的皇子十二人。這其中也有和其母妃賢妃一樣,一脈相承的木頭人淮南郡王,整日都不說兩三句話,只是悶頭在屋子裡抄寫佛經。也有深得他母妃德妃真傳,見風使舵的好手五皇子晉南郡王,想在太子與齊郡王之間左右逢源。更多的是如同淮北郡王四皇子)那樣,低調安分不惹事端的皇子們。
至少,表面即是如此。
屋內,齊郡王一下一下地輕叩桌面琢磨著:小十五是絕無可能被封蘇北的。母妃早就看出來,父皇是試探而已,這不是才一拿到朝堂上商議,著急的就是太子等人了?越是這時候,就越是不能急。倒是小十六,若是他被封蘇北,日後行事就頗為費功夫了……還有,坤寧宮的昏招到底是誰出的?自己還不至於眼界小到取對東宮的後宅婦人出手——區區賈氏,只是個侍妾……不對,賈氏有個弟弟,好像和小十六有些淵源?
齊郡王越想越是沒頭緒,有心想要傳訊息叫外頭自己的人手去查一查那賈氏的弟弟或者再去與母妃通個信,但是現在在皇陵附近,周圍都是禁衛軍,每日除了米糧,什麼都送不進來;除了要拿去化在皇後靈前的經書,什麼也帶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