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簡直是?令人心神皆悚,寧離左掌一抹,淋漓鮮血剎那覆上腰間玉佩。螭龍明潤,四爪間溢位點點光芒,與鮮血並散落地面、滲入深處。
幾乎是?同一時,宮闕樓閣、亭臺池林,一處接一處連綿亮起,炫目的光芒直沖雲霄。無數絲線交織錯落,鋪成?一張彌天蓋地的巨網,籠罩在建康宮上空。
山河永固,天地皆春。古老的陣法終於被發動,卻並不用以迎敵,而用以護衛,將所有的氣浪與煙塵都籠罩在自爆産生的那一處。
煙塵的中央,寧離直面沖擊,倉皇間只來得及護住腹部,頓時經脈肺腑都受劇烈震蕩,剎那間半跪在地。
宮城已被喚醒,金光連綴成?線,寧離驀地張口?,陡然咳出一口?鮮血。
他頭腦間一片暈眩,然而右手卻穩得可?怕,真氣流轉,將李觀海心髒徹徹底底絞成?了?齏粉。
結束了?。
一切都應當終止。
他親手誅殺了?李觀海,上皇再無底牌,此後不會再有人攪局。
——當啷!
一寸寸將滄浪拔出,頓時鮮血源源不斷,浸透了?衣袍。
該是?要慶幸自己穿著紅衣罷?這樣勉勉強強也能遮掩些血跡,假裝並不曾受傷。打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不知道行之有沒有被驚醒?
“阿離!”
“世子!”
“殿下!”
無數呼喊在耳邊彙聚,劇烈喘|息中,寧離笑起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他死?了?。”
寧離右手連點,封住左肩上數處大xue,他勉強支撐著站起,紅衣浴血,佇立在天地浩瀚的輝光中。
似乎有人踉蹌著要沖來,卻被這猶自彌漫的威壓止住。
寧離擺了?擺手,他其實痛得有些要說不出話,然而周身?氣機流轉不休,竟然有些愉悅的亢奮,彷彿開悟一般。
四面八方,東倒西歪,淩亂的甲兵與人形,碎裂的欄杆與磚石,這殿前?亂哄哄的一片,簡直成?了?廢墟。
這善後工作應該有人去做的罷?應該是?不用他操心的罷?真可?憐了?這大殿和廣場,修繕起來不知要費多少銀錢,但他是?出力氣將壞人打死?的那個,這不能在讓他出錢罷?
胡思亂想間,寧離轉身?便要倒走,他還要去禁宮深處、自己離開的地方。
偏偏就是?在那一瞬,視線盡頭掠過宮門,教他身?形微微一凝。
唇邊的笑意緩緩垂落,寧離握緊了?手中冰冷的劍柄。
宮門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身?灰色僧袍,無聲立在那處,卓然不群。
天地間,唯有寧離與那僧人站立,若果從高空中看?去,兩人竟成?犄角之勢。
那僧人不知在宮門處看?了?多久,又或許是?將將才來,由始至終,都無人能將他發現。
因著他的舉動,眾人紛紛看?去,見那僧人默然不語。
寧離緩慢道:“僧住持,三年前?在北海,你邀我師父垂釣。今日遠道建鄴,不知所為何?事?”
僧人?北海?三年前??
剎那間眾人心神俱震,陡然間想起來那一段大雍與西蕃對峙的舊事,更有些重臣武將知曉其中的隱秘:昔年波羅覺慧邀請厲觀瀾於白帝城相會,其實是?設了?一場無人能應的局。因為那時厲觀瀾身?在北海,將他拖住的也是?一位大宗師。
沒有想到……竟然是?妙香佛國的住持。
佛國、北海,一南一北,相隔何?止於萬裡,當時許多人都以為是?李觀海因為私憤,而倘若是?僧仲虔……
寧離心下一沉。
他直覺這不是?什麼好事。
僧仲虔撥弄著腕間的佛珠,面上有種奇特?的悲天憫人,他緩緩從殿前?看?過,掠過臺階宮闕、眾生百態,終於道:“貧僧以為,這裡也很適合瘴蘿生長?罷?”
旁人面上還有不解,寧離剎那間已是?色變,他盯著眼前?的僧人,道:“難怪南郊出了?疫症,原來是?住持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