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身份,並不要求他能建立什麼作為、闖出什麼名聲,只要他平平無奇、無功無過、波瀾不興的在淨居寺裡度過此生。可是陰差陽錯之下,他偏偏去了建初寺、偏偏登上了講經臺,甚至還在外|邦|作|亂的佛會上,出盡了風頭?。
於是,將上皇給惹怒了麼?
無怪乎,甚少有人知曉他的名字。寧離略略有些茫然的想。
如今距離元熙十九年,已經過去了好一些年頭?。元熙陛下於二十一年駕崩,而仁壽一朝,足足有十四年。那時?上皇手?握天下權柄,若是存心,足可以?在四處都抹掉他的名字。
或移花接木,或李代桃僵,以?至於寧離在最初時?也以?為,那是建初寺的出身。
若非那年的對手?太過於特殊,西蕃的狼狽落敗教百姓津津樂道?,是否連那年的佛會盛事,也會漸漸風吹湮滅?
畢竟,佛會年年皆有啊!
然而即便當時?裴昭已經與他講過對錯,寧離仍舊無法理解:
——為什麼上皇會不喜?
他的佛前替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擊敗了西蕃的國師、教波羅覺慧丟盡了顏面。
難道?,他不應該為此拍手?稱快麼?!
繼而,他又?想起了在那墓塔衰草之間,裴昭意欲勸說寬解的神情,想要教他不放在心上。
可偏偏寧離已經記在了心上。
歸猗與他阿耶交好,而沙州寧氏,為上皇所忌憚。
寧離並非半點也不懂,相反,只要一想到那老皇帝老邁昏庸、任用奸佞的做派,他是明白的不能夠再明白。
心地?狹窄、嫉妒賢能、孤行己意、剛愎自?用、縱|情|酒|色、荒淫無度……
這用來描述那老皇帝,不會有半分?的錯處!
可是……
他從來都不知道?,阿耶曾來過建鄴,更是不曾聽?說,阿耶有這樣一位好友。
沙州不曾聽?人提起過,他更是不曾見過半分?痕跡。
……且慢。
當真是半點痕跡也無的麼?
寧離倏地?探出右手?,挽袖相執,可穿梭而過的,只有冬日寒冽的冷風。
那林中靜靜,那階前寂寂,那簷下悄悄。
手?中,亦是空空如也。
寧離極為罕見的生出了些煩躁的情緒。
他的劍呢?
如今,還不肯聽?他使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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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乾殿。
離了墓塔之後,裴昭並未待在淨居寺裡,而是回了寢宮之中。
他見寧離被那段往事弄得心緒起伏,已經生出了幾分?悔意,原本是前去探望一番,怎知道?,卻教寧離也心煩了。
殿中燭黯,裴昭微微嘆道?:“鶴鄰,朕是否不應當告訴他。”
難得見陛下會有此神情,但離了禪房後的那段時?間裡,張鶴鄰並不曾近身伺候,若是要他說有發生何事,他是不知的,但是教他猜,彷彿可窺個一鱗半爪。
淨居寺那地?方,老的老,散的散,能與陛下有淵源的,又?還有誰呢?
張鶴鄰道?:“您若是覺著無礙,願教寧郎君知曉,那自?是無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