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事情,神情裡,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
寧離小聲說:“行之?”
裴昭回過神來,此時此刻,竟是破天荒的,難得的有了幾分不自在之感。
他該要如何告訴寧離,那裝著家書的木匣,裡面的梅花,已經換了兩枝了呢?
原本存在那木匣中的兩枝梅花皆已經凋謝,那一日他請寧離重摘了白梅,卻是自己又折了一枝紅梅,一併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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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事。”裴昭道,“如今你一匣子金珠,賄賂驛丞,教他六百裡加急送家書的事情,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寧離:“……”
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沒想到行之竟然也聽說了。
寧離點了點頭:“青鯉與我說了。”
裴昭停頓了些許時間,並不曾說話。
寧離很是疑惑的抬頭:“……行之?”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裴昭緩緩地喝了一口茶,“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對你來說,終歸是不好……你可需要壓下來?”
他說的輕描淡寫,亦是凝望寧離,教人絲毫不懷疑,他既已經開口,便有這樣的能力做到。
孰料寧離卻搖了搖頭:“不呀,我覺得挺好的。”
裴昭一頓,一時之間,險些疑是自己聽錯。他說不出亦不解,寧離口中的好,能夠好在哪裡。
只聽著寧離說道:“行之,你說,我名頭這麼糟糕,那皇帝會不會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將我逐出建鄴?”
裴昭:“……”
茶案那側的小郎君眼眸黑白分明,兩丸水晶似的滴溜溜的轉著,幾分活潑狡黠。他還以為寧離能說出什麼高深見解,結果入耳的卻是這般?
換個人來,只怕要斥責寧離異想天開。
裴昭嘆道:“你多想了。”
寧離頓時蔫蔫的,耷拉下去,不說話了。
裴昭心道,怎可能逐出建鄴?若是真將皇帝惹怒了,等著的下場只有幽囚圈禁,從此不能離開帝京半步……哪裡有什麼可能,被逐出京城?寧離天真,竟還會有這般想法。
他眉目不動,神情平和,聲音亦徐徐緩緩:“若想要出建鄴,也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寧離頓時眼睛一亮:“什麼可能?”
裴昭輕描淡寫:“流放三千裡。”
寧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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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離便是再不明白,也知曉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了。
他眉毛一擰,正想與裴昭說,不要與自己開玩笑,忽然間又想起來什麼,登時言辭一頓,眸光離合。
裴昭已經悉數收入了眼底,方才本是說著玩笑的,可是寧離這樣神情……
果不其然,便聽得寧離道:“若是願意,當真可以犯個什麼事,然後流放三千裡麼?”
裴昭不想他竟有此語,一時無奈:“流放之地,大多處於邊疆,氣候惡劣,環境艱難……你且莫要想了。”
“我明白的。”寧離點頭,“可是沙州外邊兒,我也見過流放的來的罪眷呀。”
裴昭一頓,忽然間後悔,只因為他想起了寧離的出身之地。沙州遠隔建鄴千裡,黃沙漫卷,瀚海萬頃,若真要算起來,那也是一等一的苦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