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整著衣袖的手微微一頓。
“真正無心無情的人,選擇直接面對自己的過去現在乃至將來,不論悲喜。你不是這樣,你害怕知道,害怕去想,害怕面對,這隻證明,你還記著,想著,痛著,喜著,甚至,戀著。”渺雲轉過身子,眸光如水地看向她。
她很想躲,可這一刻,她無所遁形。
渺雲站起身子,道:“既然你在逃避過去,那你找我來,必是為了現在了。這個地方,名叫橫翠池,能在這裡出現的人,除了你我,一個是再生谷的谷主,也就是幽篁門的魅皇,還有一個,是他的第一侍女滄月。你在這裡過得與世隔絕,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麼?”言訖,衣袂翩翩而去。
小影呆坐屋中,她知道,渺雲怨她,渺雲愛著景蒼,但景蒼卻為她而死了,所以,渺雲怨她。
她何嘗不怨她自己,自己死便死了,何苦連累他人?而今,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死了,連帶地傷了多少人的心?
她也不想啊,她如何會想到景蒼竟會跟著她跳下懸崖?即墨晟都沒有跳,她如何能想到景蒼會跳?那個總是欺負她,總是不理她,卻又,總是幫著她的景蒼……
心中翻江倒海般地痛,她伸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進而狠狠地扯著自己的長髮。閉上眼睛,她告訴自己,她不難過,她不想哭,那已經是過去了,永遠成為過去了,再不可能挽回了,痛也枉然。
她靜靜地坐了一下午,又坐了一夜,第二天,耀眼的陽光射進她的眸中,她才回過神來。她如往常一般站起身來,卻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接連睡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再在第二天的早上,面帶微笑走出她的小屋,去湖邊呼吸清新空氣。
看著面前的如畫山川,她點了點頭,渺雲說的沒錯,這就是她想要的。塵世中太多的情,太多的痛,也太多的淚,她的心湖太淺,承載不了,所以,她願意一輩子都呆在這裡,或許,不會有太多的喜,但起碼,也不會有太多的悲。
她在湖邊靜坐了一上午,午前,她剛剛準備回屋,玉霄寒的身影卻又出現在不遠處。
他似乎一眼就看見了她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要不看見她也難),然後,極快速地靠近。
她坐著他站著,所以她需仰起頭來看他。
他極仔細地看著她,少頃,眸中有些欣喜的樣子,輕輕在她面前落座。
小影不解地看著他,他這是怎麼了?上次可以說是被蓮子吸引過來的,可今天她什麼也沒做啊,他這樣主動靠近又是為什麼?
他毫無要和她說話的意思,只是坐在她對面,目光極清澈極柔和地看著她。
想起吃蓮子的事,她問:“中午可以一起用餐嗎?”
他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後極輕地點了點頭。
兩刻之後,小屋內,小小的桌旁,小影和玉霄寒對面而坐。
小影瞪大了烏黑的眸子看著玉霄寒面前那白雪似的玉盤內放著的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罐和兩隻細頸小玉瓶,玉罐內盛著白中微微泛著些粉紅,似水又不是水,似膠又不是膠,似膏又不是膏的東西,細聞,水果的清芬中帶著絲絲藥味。
她看了半天,抬眸,看著對面玉雕一般安靜的少年,問:“我可以嚐嚐嗎?”
玉霄寒點點頭,注目於她面前的飯菜。
小影伸手拿起那玉盤中雕刻精緻的長柄玉匙,於那玉罐中輕輕挖了一點,送入口中,細品,甜不像甜,鹹不像鹹,苦不像苦,又很滑潤,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教人不想再吃第二口。
“這就是你的午飯?”她放下玉匙,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這麼一點東西,只怕孩童都食不果腹,他一個男子,如何能填飽肚子?
玉霄寒卻點了點頭。
“每天都吃這個?”她皺著眉頭。
玉霄寒還是點點頭。
她覺得自己有些想暈,天天吃這個,誰受得了啊?
“為什麼?”她實在是不解,他不是再生谷的谷主嗎?不是富可敵國的幽篁門的魅皇嗎?魅皇天天就吃這種難吃至極的東西?
玉霄寒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開口:“只有這個。”
……
小影無語地拿起筷子,又抬頭看他,卻見他正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碟醉紅雲,色澤紅潤的西紅柿被切成了極薄的圓片,鋪在一層白砂糖上。
又是那種因好奇而躍躍欲試的眼神。
她又想嘆又想笑,他為何總是像個性格內向的孩子呢?
看看他面前的那一罐,她很想與他分享自己的飯菜,可腦海中卻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夜滄月的樣子,以及她那一句無奈至極的“我求你”。
難道,玉霄寒真的不能吃常人能吃的這些食物嗎?為什麼呢?他看起來除了不愛言語以及容貌絕美外,與常人並無太大的不同。
她有些猶豫,不知到底該如上次一般隨了他的心願,還是為滄月的那句“我求你”而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