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午後的陽光慵懶地灑進窗牖,鋪下一地的花影,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薔薇花香。
通向後面竹林的竹門大開著,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那交錯的竹影中緩緩前行,微風輕撩著他的衣角,全然一派閒適悠然的樣子。然而那人臉上的神情,卻帶著三分懊惱三分尷尬三分心虛一分雀躍,複雜至極。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跑去偷看那個村姑!”
“不,我只是,只是沒有為她保守青湖的秘密,心裡愧疚而已。”
“我有什麼好愧疚的,是景澹逼我的。我本來就不想她回來,她那樣討人厭……”
“她真的討厭嗎?”
“這個問題可以容後考慮,最糟糕的是,還被景澹抓了個正著,真是倒黴透了。”
“她的確是討厭的。”……
腳下一個趔趄,少年略顯狼狽地伸手扶住了身旁的翠竹,堪堪站穩,回頭看著地上那棵尺餘長的竹筍,眉梢跳動幾下,他不耐地大喊:“星河!”
窈窕纖美的侍女很快來到了他的面前,等著他的吩咐。
“給我把林子裡所有的竹筍都踢掉!”他很不高興地拂拂衣袖,向林外走去。
星河不解地眨眨眼睛,為主人這奇怪的命令。轉頭看一眼偌大的竹林,以及那密密麻麻的竹筍,她微微皺起眉頭,心裡思量著是不是該去找剛回來的影小郡主來幫忙,畢竟踢竹筍這項活動,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喜歡的。
格政院,景繇輕抿一口清茶,抬頭看向窗邊的景澹,他站在那裡出神,已有兩刻時間了。
“澹兒,澹兒。”景繇叫了兩聲,景澹才回過神來,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尷尬,他疾步來到桌邊,在父親的身側坐下。
“我不想看到小影的戲語成真。”景繇開門見山道。
景澹怔了一怔,低眉道:“可是,她有自己選擇的自由啊。”
“我們無權替她做選擇,可是,我們可以干擾她做出錯誤的選擇。她不可以和即墨晟在一起,這一點,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可是我們是清楚的。所以,我們必須阻止她。”景繇道。
景澹抬眸道:“我們清楚的,即墨晟同樣也清楚。他既然說出那樣的話,想來,是有對策的吧。”
景繇看他一眼,眼神分明嚴厲了起來,道:“對於即墨晟,我向來是不信任的。他與小影的這點微薄感情,難道還能勝過他們的父子親情不成?”
景澹再次低頭,景繇見狀,微微嘆了口氣,道:“看樣子,你在他面前,很沒有自信啊。”
“父親,三年來,即墨晟一共來過六次,每次,都是我接待他。可是,至今為止,我仍然沒有發現他有任何弱點。若是您希望我能和他競爭,我只能告訴您,我不是他的對手。”景澹淡淡道,眸中,卻有一絲落寞。
“是嗎?”景繇瞥他一眼,站起身,緩緩踱到窗邊,看了一會窗外的園景,道:“沒想到,我景繇的兒子,竟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
聽著父親清冷的聲音,景澹羞愧地紅了臉。
“你難道不覺得,小影,就是他的弱點嗎?”景繇並沒有回身,只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他緩緩轉身,平靜的目光流水一般在景澹臉上滑過,道:“所以,你不必跟這個一年才出現兩次的人競爭,你只需要,盡你所能地對小影好,就可以了。”
不待景澹做出回應,他又轉身向著窗外,“迫不得已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向東方權學學,但願,他能先我們一步成功。”聲音如風般不可捉摸。
景澹渾身一顫,這三年來,透過那本《周遊三國志》,對於三國的形勢,他已不似以前那般懵懂無知,東方權對即墨晟採取的六次截殺,他是知道的。
他抬頭看向父親那頎長寬闊的背影,它偉岸依舊,一如他幼年記憶中的一般。可是,他心裡,卻泛起了一絲陌生。
踏進澹慮院,景澹抬頭看到照壁上那兩句詩,不由停住了腳步。
“楊柳散和風,青山澹吾慮。”澹慮院之名,由此而來。
想起三年前即墨晟第一次踏進他的澹慮院,當時,他也是站在此處。不同於他人的嘖嘖稱讚,他只是看著這兩句詩,眼神沉靜地嘆了句:“世間,又有幾人能有此幸?”
這兩句詩,曾讓他那樣的心馳神往,可是,與他同齡的即墨晟,一言便將他的夢砸的粉碎。是的,或許世間有那樣幸運的人,能暢遊在青山綠水間,慢唱淺吟這兩句詩,但,絕不會是他和他。
那年,即墨晟和他,都十六歲,他還時時會做一些自由歡樂的夢,可是,和他同齡的即墨晟,卻已沉穩練達至斯了……
“澹哥哥,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啊?”思慮未了,身後突然傳來小影的聲音。
他倏然轉身,卻見小影和阿媛站在門外,一臉好奇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出了門,道:“怎麼不在樓中多休息一下?找我有事?”
小影左右看看,上前拉著景澹的衣袖,小聲問道:“蒼哥哥最近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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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澹被她沒頭沒腦地問得一愣,道:“沒有啊,他……”想起午前在寶雁樓旁的山石後探頭探腦的景蒼,他突然有些想笑,道:“只是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