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時辰毫不停歇的廝殺,別說是其他人,就連長陵都開始神識飄忽起來——若換作是以前,這樣級別的兵陣再鬥個三天三夜也是稀疏平常,但她自複生以來體力早大不如前,就更別提為救長盛所流失的源源真氣了。
葉麒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然而剛往前一傾,奇經八脈鑽心的疼生生讓他止步。
盡管在所有人看來,越二公子周身三丈內,是閻羅王的修羅場,但他很清楚,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這麼無休無止的打下去,何況,縱是長陵撐了九連山,等著她的還有另一座道“五指山”。
想到這裡,葉麒心中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微微彎下腰吐出一口血,雙手撐住膝蓋,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
他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絲畏懼之意。
本以為今夜只要這一劫,他事先鋪好的後路足夠助她順利渡過難關,可符宴歸顯然已在龍門地界——這將是他們最大的威脅。
如果他還能空出一兩日壽期,他有十足把握能與之一搏,但現在……他大限將至,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他幾乎可以預見到接下來發生的種種——沈曜遭算計自顧不暇,或敗或亡;符宴歸力挽狂瀾,收拾殘局……再然後闖進來,在賀家軍趕到之前所有人都會落入他的手中。
包括長陵和長盛。
是,他不會傷害她,但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心。
符宴歸的手段總是層出不窮,他本就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毅力,他能設計出無數種聞所未聞的花招,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再加上他對長陵近乎魔怔的執念和追悔莫及……
縱然他求而不得,也絕不可能放手。
葉麒抬額,望著長陵在夜風中揮劍激戰,哪怕人已到了強弩之末,眼神和劍意卻絲毫不見疲軟。
這就是強者之道麼?
不是天生的無堅不摧,而是不論處於何種境地,但凡尚存一絲希望,哪怕孤注一擲,也要筆直向前,絕不遲疑。
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深入骨髓。
喜歡到……只是這樣看了一眼,即將陷入死寂的血肉之軀都能在一霎間“複蘇”起來,宛如迴光返照一般,從頭到腳都活絡了起來。
葉麒緩緩站直了,只一頓,便往湖水方向而去,七叔和符宴暘看他突然健步如飛,都嚇了一跳,七叔忙跟上前去,“公子……”
“喚飛鷹,”葉麒利落道:“我要帶封信給陶風。”
七叔立即吹哨,盤旋在上空中的飛鷹很快落在肩頭,他按照葉麒所念寫完了字條,神色仍是有些遲疑:“明月舟既是雁國人,此番動亂自己逃都來不及,怎麼還會來搭理我們的死活呢?”
葉麒從衣兜裡掏出一枚戒指,正是當日長陵落在五毒門的鎏金戒。
“讓陶風把戒指給明月舟,他會來的。”
星月不懂殺戮與博弈,靜默凝視夜色悠長。
賀家的高手所剩無幾,龍驤軍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退去,剩下的羽林衛精疲力竭,就在他們不知是該戰還是該退時,聽到後方傳來一陣訓練有素的腳步聲。
這動靜長陵和舒雋等人也聽到了,他們握緊手中的兵器,不動聲色的調勻呼吸,靜待新一輪的廝殺。
外頭的人是殺進來的,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的目標是羽林衛。
長陵心中驚疑不定——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來者會是什麼人?
答案很快浮出水面,一柄環首刀倏地一晃而過,頃刻間將十來個意欲落荒而逃的羽林衛腦袋搬家。
明月舟闖入山谷時,眾人皆是吃了一驚。
怎麼來的會是雁國太子?
長陵也呆住了,不等她開口相詢,明月舟視而不見般穿過她身畔,徑自出手將薛夫子從符宴暘手中奪了下來,倒退幾步,低聲對薛夫子道:“薛掌門,當日你們助本王進谷便說好了要保證我們全身而退,如今逍遙谷外遭圍,貴派長老說您知曉其他逃生之道,託本王救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