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長陵收斂心神,飛快的掏出袖中鐵絲,三下五除二的開了牢鎖,推開牢門,緩緩踏入牢房之中。
他的呼吸聲均勻,看樣子依舊在沉睡之中。
長陵走到他的身側,湊近一看,他周身已被鞭子抽打的體無完膚,幾處傷口還滲著膿血,有不少小飛蟲都在他傷口邊飛旋打轉,又是惡心又是恐怖。
長陵從袋中掏出裝瞭解藥的瓶子,正欲開啟藥蓋,突然間感覺頸間一緊,胸腔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整個人重重的被推撞在石牆之上。
火把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長陵豁然睜大了眼,但見鐵面之下的那雙漆黑而銳利的眸子正死死盯著自己,那人用手肘箍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使越大,勒得她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昏迷!
長陵下意識出掌拍向他胸脯,但她身體未愈,別說擊倒了,只怕連對手的一根手指頭都扳不開。
千鈞一發之際,長陵自袖中帶出了一樣物什,在他跟前一晃——鐵麵人一見之下身形驟然一頓,而後慢慢松開了雙手。
那是一個草編草蟒,楚天素給她時說是她外孫一見自當會明白。
長陵沒料此人一身傷勢還能有這般身手,她咳了幾聲,好容易緩過氣來,見鐵麵人用困惑的眼神審視著自己,她壓低了聲音道:“楚天素楚婆婆讓我來救你。”
鐵麵人乍聽楚天素三個字,身形稍稍一晃,只是那面具只露了一雙眼一張口,長陵瞧不出他是何反應,看他不說話,以為他心中對自己尚有疑慮,正待解釋,忽聞不遠處傳來幾個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個獄卒諂笑著道:“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那道兒底的最後一間。”
長陵倏然抬頭,什麼人選在這時辰前來探監?
腳步聲愈來愈近,約莫有三四個人朝這兒走來,長陵正猶豫著能否將來人一鍋端了,此時鐵麵人飛快的踩滅地上的火把,又迅速的扣上鐵牢的鎖扣,將她推到牆的一角去——
來人已至牢門之前,鐵麵人本要到回板床邊去,待瞥見牢前之人呆了一瞬,下一刻猛地撲向前去,但一門之隔阻了他的勢頭,他雙手緊緊握住鐵欄,兩根欄杆剎那間被他掰出微微彎度,嚇得獄卒連連倒退,彷彿擔心他馬上就會破門而出將他們統統撕碎。
鐵麵人如惡狼般兇悍的看著來人,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響。
長陵目光轉動,她所站之地是一處死角,既看不到牢門,更看不到究竟來者是誰,她屏氣凝神,只聽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道:“不必擔心,他也就剩這點能耐了。”
說話的人字正腔圓,不似這裡的其他人那樣聱牙戟口,她眉頭微微一蹙,憑直覺感到此人的身份不容小覷。
長陵當然看不到,來人一身紅袍錦衣,腰間繫著一枚羊脂白玉,尊貴異常。他負手而立,看著鐵麵人探出的手離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絲毫不以為意,朝身旁的護衛以及獄卒別了別頭,示意他們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
護衛猶豫一瞬,將手中油燈掛在牆敦之上,轉身退下。來人見他們遠去,這才重新上下打量著鐵麵人的滿目瘡痍,眼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三弟,幾日不見,做階下囚的滋味可還受用?”
鐵麵人顫著唇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那人見了,佯作恍然的神情,撫掌笑道:“是了,我忘了你說不了話,平日裡你總是那般能說會道,這兒忽然安靜了,倒讓二哥我不太習慣吶。”
長陵怔住。
二哥?
“你不必這麼看著我,我來,是來看你最後一眼,你要走,總不該走得太過無聲無息。”
鐵麵人幾次用力的晃動監獄的牢門,眼裡盛滿了濤濤殺氣,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實質,對面那人早已被捅個千瘡百孔了。
那人負袖側身,不再惺惺作態,冷笑道:“不必白費力氣了,你戴著這個鐵骷髏,就算你那些驍勇忠心的部將站在跟前都認不出來了……呵呵,如今所有人都在還都城尋找你的下落,任憑誰能想得到堂堂大雁的……怕是就連你自己都想不透究竟是哪一步出了疏漏才會淪落至此罷?”他這裡停頓了一下,卻略去了鐵麵人的名號,長陵心念一動,但聽那人緩聲道:“告訴你實話也無妨,此次與我合作之人乃東夏國賀瑾之,你得罪了誰不好偏要得罪他,唉,那就怪不得二哥順水推舟,賣了這個人情給他——”
那人在牢門前來回踱了幾步,“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反正你中了三魂三魄散,過了今夜你會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鐵麵人粗重的喘著氣,凝聚的眸光逐漸的在渙散,鐵盔面具已掩蓋不住他渾身上下透著的那股絕望。
“念在你我兄弟一場,我會交代人為你留一條全屍,喔,當然,要是讓這墓王堡堡主得知你的身份,那我就不敢保證他會不會鞭屍了……”
那人說完話仰頭笑了起來,待轉過身時臉上的笑意倏然消逝。
鐵麵人想要伸出手去抓他,他輕蔑的冷哼一聲,錯身踱離,走出幾步,回頭望了望身後無盡的黑暗,眼神莫名掠過一絲不忍,但最終沒有轉頭,只道了一句:“三弟,黃泉路上,要恨就恨你自己太過妄自尊大,才會令所有人都與你為敵。”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出場。撒個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