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點了點頭,“景小姐現在應該猜到我的私心了吧?幫殿下當說客只是其次,給自己謀私心才是根本。”
閑詩不由地開起了一個玩笑道,“若是我承諾幫你順利嫁給我哥,你願不願背叛殿下?”
紅衣的黛眉姿態漂亮的蹙了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真是難倒我了,嫁給你哥,我便能如願以償,但卻對不住殿下,陷入不仁不義。但若是不背叛殿下,便恐怕失去了唯一嫁給你哥的機會,就像是個傻子。”
閑詩沒想到,紅衣居然會這般有情有義,她還以為,紅衣定然會選擇嫁給景東柘呢,看來,朝塍在紅衣心目中的地位不小,興許真是欠了朝塍許多恩情。
不由地,閑詩心裡莫名酸溜溜的,為朝塍能得到如此一個不離不棄的紅顏知己,真是好命。
閑詩耐心地等待著,紅衣在垂眸思忖片刻,開啟了記憶的話匣。
“我與你哥同年,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歲?閑詩微微有些詫異,經過濃妝豔抹的紅衣其實看不出年紀,說小可小,說大也可大,但也不至於有二十歲。
二十歲還未嫁的女子,在這大承國,便是很老很老的姑娘了,一般男人都不敢娶的,生怕被人笑話,不比二十歲還未娶妻的男人,還能緊俏得跟香餑餑一樣。
“我們相逢在十四的年紀,我對他一見鐘情,但他對我,過目即忘。我是個敢於追逐心中所愛的女子,既然喜歡上他,便大膽地想盡一切辦法去接近他,甚至討好他,什麼矜持,什麼臉皮,統統都不要。只是,雖然他終於認識了我,不再視我為陌生人,但卻沒法對我滋生絲毫情意。我追逐了他整整三年,以各種方式反抗父……母的逼婚,錯過了最適宜談情說愛、風花雪月與嫁人的年紀,在那三年中,最慶幸的,是他沒有娶別的女人為妻,但結果,還是老樣子,他不愛我,也不顧我死活,知道我在鴻鵠樓裡鬼混,也不聞不問。我傷透了心,卻從未對他死心,只要他一日沒有娶到真正心愛的妻,我便愛他到底。”
“在一次陰錯陽差的機緣巧合中,我與他度過了荒唐的一夜,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追逐過他,他跟從前一樣,從未關注過我的死活,我們雖然知道彼此,但卻真正斷了聯系。只是,不知是老天的捉弄,還是老天的垂憐,那一晚竟讓我珠胎暗結,懷上了他的骨肉。”
聞言,原本緩緩坐下的閑詩騰一下坐了起來,滿臉寫著激動。
紅衣居然懷過景東柘的骨肉!不由自主地,閑詩眼眶濕潤,為紅衣感到了莫大的心疼,忍不住焦急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便在父母的痛罵與鄙視之中,頑強地將孩子生了下來。那孩子如今已經三歲,人見人愛。”
聞言,閑詩暗籲了一口氣,那畢竟是一條小生命,她生怕那條也屬於哥哥的小生命說不見就不見,好在,善良痴情的紅衣將他生了下來。
閑詩忍不住為紅衣打抱不平道,“你為何不告訴我哥呢?告訴他,或許他——”
紅衣接上閑詩未說完的話道,“或許他就會可憐我們?勉強娶了我進門?不,不可能的,他心裡已經有了其他女人,已經承諾其他女人非她不娶,怎麼可能容納得下我?”
閑詩不太贊同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哥即便對她承諾過什麼,也不作數了,否則,他怎麼會娶花流芳?”
“花流芳,他娶得爽快又休得幹淨,婚姻大事於他荒唐一次足矣,怎麼可能還有第二次?”
“有我爹在,你還是有希望嫁給他的,我始終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你是個好姑娘,我哥總有一天會看見你的好。”
“多謝你的安慰與抬舉。原來我也信感情可以培養,但是,在那強行培養的三年中,我改變了這種想法,感情的萌生便是一見鐘情,沒有其他。一見鐘情並不定是那種強烈的感覺,而是在無形之中已經深入內心。景小姐若還是信培養之說,怎不試著與殿下培養培養?我其實更傾向於相信,景小姐對殿下,其實是一見鐘情的,只是從未自知罷了。”
閑詩故意不去理論自己對朝塍有沒有一見鐘情這個問題,而是道,“那個孩子,你打算如何處置?難道讓他一輩子不見他的親生父親嗎?”
紅衣苦笑了一下,回答,“若非他娶我進門,我不會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也不會告訴孩子,他有那樣一個親爹。”
真是一個狠心到令人心疼的女子,閑詩又問,“那你今日來,是想我幫你,嫁給我哥?”
紅衣搖了搖頭,“我還沒那般痴心妄想。他不主動提出娶我,我便不會嫁他。而且,如今我已經老了年紀,他如何還瞧得上?若是他要娶妻,定然娶那十四五六歲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對他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夠知道他在哪兒,知道他大概做了什麼事,在想念他的時候,能夠躲在哪個角落裡,偷偷地瞧他,甚至聽一聽他的聲音。”
“景小姐,這也是我對他唯一的念想。萬一有一日我的孩子對我以死相逼,要我告訴他親生父親在哪兒,我還能帶著孩子找到他,偷偷地告訴孩子,那便是你的父親。但是,若是因為景小姐不願意嫁給殿下,而讓孩子的親生父親從此消失,消失在京城,甚至消失在大承國,我與那孩子,此生還有什麼可寄託?”
閑詩又緩緩地坐下,雙手捏成拳頭,心中既慨嘆不已,又糾結不已。
她可以對這個紅衣沒有感情,卻做不到對紅衣所生的那個孩子,對景東柘沒有感情,他們一個是她的侄子,一個是她的親哥哥,理應是一家人。
哥哥願意為了她拋棄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功名利祿,為何她不願意為他拋棄自己的固執與堅持?
反正嫁不了想要嫁的那個男人了,嫁給誰還不是一樣?不,其實是不一樣的,嫁給誰,也不要嫁給朝塍,那個從小就變成她的仇敵,還惹她厭惡的男人,如今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太過尊貴,尊貴到她根本匹配不上。
紅衣說得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閑詩心裡十分矛盾,既想順著自己的心走,又不想不顧紅衣母子。
沉默了一會兒,閑詩建議,“要不,你跟那個孩子,與我們一起走?”
紅衣苦澀地笑了笑,“謝謝你願意接納我與孩子,但是,我跟你們不一樣,在這裡,還有其他親人,沒辦法從此與他們再無聯系。”
確實,她不是不願意跟景東柘他們走,而是一旦走了,為了避免追殺之類的麻煩,必然不能再與京城聯系。
閑詩想要狠心地拒絕紅衣,但是,終究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道,“能不能再讓我考慮考慮?”
紅衣站起身道,“景小姐真是善良之人,殿下好眼光,我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示弱的話只說一次,再不說第二次,景小姐若是能成人之美,我便感激景小姐一輩子,但若是景小姐堅持己見,我也祝福景小姐,此生幸福美滿,與心上人永不分離。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