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回目光,他面無表情地睇向準備領他回提督府的太監如貴。
如貴嚥了咽口水,趕忙領著他往外走,心裡卻不住犯嘀咕,方才明明還笑得像個人,怎麼一轉眼又變成面無表情的死人臉了?
真是白白浪費了那張好皮相!
當如貴帶著烏玄度到早已改建完畢的提督府時,外頭有兩人正候著,烏玄度一下馬車,眸色清冷望去。
“烏大人。”如貴一認出烏玄廣,隨即向前問安。
“如貴公公不用多禮。”烏玄廣見是皇上身邊當差的太監,自然不敢怠慢,亦猜出必定是皇上要如貴帶著烏玄度入提督府的,隨即從錦囊裡掏了銀子遞上。“讓公公奔波了,一點心意讓公公喝茶。”
如貴一張俊白麵容上的笑意噙得恰到好處,收起了銀子便道:“兩位大人必定有好些話要聊,咱家就不打擾了。”說完,又朝著烏玄度道:“烏提督,提督府裡的下人是咱家代為買下,讓管事嬤嬤調教過的,身契全都擱在總管王強那兒,要是有何不合意的,大人盡管發賣另購無妨。”
烏玄度睨了眼沒吭聲,只是輕頷首,便大步走進府內,彷彿和烏玄廣不認識似的,還是烏玄廣拉著另一名男子主動快步跟上。
如貴將一切看在眼裡,打算回頭向皇上稟明這小道訊息。
提督府是原本的神機營提督府,重新修葺粉刷過,兩路四進的格局,每一進中間皆以園林或小橋流水點綴,極為氣派恢宏,可以想見入春後園林裡會是怎生的美景。
然而,烏玄度沒心思欣賞這座府邸,他快步朝二進主屋而去,總管王強跟在後頭,本是要所有的下人過來見見主子的,偏偏這主子的臉色冷得賽風雪,教他不敢妄自開口,更為難的是有兩位客人被主子晾在後頭。
聽說這兩位還是主子的嫡親兄長,不知道主子是累得慘了還是過目即忘,怎麼連氣都不吭一聲,教他不知道該不該逕自解讀成主子不待見這兩位兄長。
“玄度。”
正當王強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後頭的烏玄廣開口了。
王強擔心主子會來個充耳不聞,思索著要如何客氣打發兩人時,見主子終於停下腳步,他也暗暗吐了口氣。
烏玄度緩緩回頭,聲輕無波地問:“有事?”
他這冷冷一記,教烏玄廣沒來由的臉色發赧,直覺得他是在下人面前給自己難堪,彷彿自己是趁著人家功成名就才來攀親附戚。
正不知道怎麼回應時,隨他前來的烏玄鬥越過了他,雙手往烏玄度肩上一按,親熱地道:“咱們家的麼弟總算成了個到底還是得感謝大哥呢,是不?”
烏玄度眸色無溫地打量著烏玄鬥,再看向烏玄廣,覺得烏家的男人面貌都嫌軟弱,要不是身形高大,乍看都覺得有些脂粉味了。
而這兩個人,在原主的記憶裡是有的——身為大哥的烏玄廣生性軟弱又懼內,耳根子又特別軟,容易遭人挑唆,兩年前烏玄度會被趕到麓陽,恐怕跟烏玄廣的妻子有關;至於烏玄鬥,他的四哥,為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頗有生意腦袋,將分家得到的鋪子打理得有聲有色,烏玄度啟程前往麓陽時,他還特地給了幾十兩,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但,又如何?他只覺得煩人,回京就得見這些人,倒不如在麓陽快活,可要是一直待在麓陽,他又要如何尋找他的愛妃?
就在烏玄鬥臉上笑意快掛不住,心底不知道幾百次暗罵大哥當初心太狠,才會搞得麼弟如今翻臉不認人時,便聽烏玄度道——
“四哥說的是。”淡淡一句話,已經是他的底限,如果可以,往後壓根不想再與之來往。
烏玄鬥暗鬆口氣,慶幸他給了自己幾分薄面,打著這份底氣又道:“麼弟,今兒個我跟大哥來,就是要你到大哥那兒,咱們兄弟吃頓飯。”
烏玄度緩緩地拉下他的手。“不用,我累了,只想歇息。”
烏玄鬥見狀,頗能理解。“也好,想見面還愁沒機會嗎?瞧咱們一心只念著你,倒忘了你一路回京必定是倦了,好生歇著吧,改日四哥找你時,可不準把四哥給擋在外頭。”至於要怎麼擋大哥,他是一點意見都沒有。
烏玄度正要開口,便聽見淩亂的腳步聲,抬眼望去只見一名小廝正朝這頭奔來。
王強已經快步去攔人,先是將小廝劈頭罵了頓後,隨即回頭稟報:“大人,五軍營中軍坐營官斐大人來了,見或不見?”
烏玄度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讓他在廳裡候著吧。”
王強應了聲,去迎客順便把小廝給一併帶走。
“既然六弟有事要忙,咱們就先走一步了。”烏玄鬥腦筋動得極快,一聽是中軍坐營官斐大人,便知道是這回跟著回京論功行賞的斐澈。
這回斐家父子沾了六弟的光,斐有隆複了西軍都督一職,斐澈更是封了中軍坐營官,如今斐家在朝中算是炙手可熱,現在離開剛好可以打個照面,畢竟那可是親家舅子,要順勢聊個幾句,探探來意,再自然不過。
烏玄度應了聲,勉為其難地送著兩位兄長離開,方巧在進主屋的腰門上和迎面走來的斐澈碰了頭。
“親家舅子。”烏玄廣和烏玄鬥齊齊喊著。
“妹夫,親家叔子。”斐澈揚開笑意,熱絡地與兩人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