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目瞪口呆, 沒有一個官吏敢命人去將李信帶出來, 不論長公主還是汪荃, 終究大不過皇帝, 長公主要擅自帶人離開,縱然他們都是汪荃的下屬, 可誰敢為了保住汪荃的性命公然違抗皇命?
初晴冷聲道;“各位放心, 我不會讓各位為難。”說罷她又揚了揚手,一行侍衛迅速上前, 將其餘官吏圍住,兵刃出鞘,那些官吏都被這樣的陣勢嚇呆了。那些衙役也是噤若寒蟬,都不敢與長公主的人交手。
隨後, 一群侍衛進入刑部大門,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去提人的。
時間彷彿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凝固,四月天的太陽搖搖欲墜的掛在天上,籠罩在一片寒氣中,變得毫無生氣。
半晌,一身囚服的李信被帶了出來,他身上有幾道紅色的鞭痕, 不過看上去都是皮外傷。李信被帶上馬車, 初晴不再多言,轉身走上另一輛馬車。裴曄這才放開汪荃,禮貌地說了聲;“得罪了。”
汪荃看了裴曄一眼, 眼神十分複雜,他想不明白此人為何會跟著長公主做出這種不知死活的事,淡然說;“本官毫發無損,裴公子不必道歉,只是此事必然會驚動陛下,你自求多福罷。”
長公主的車駕絕塵而去,被釋放的官吏來到汪荃身邊,有人憤憤不平,有人憂心忡忡。
“這也太不像話了!”
“現在該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追上去?”
汪荃擺擺手;“諸位隨我速速進宮,將此事稟明陛下。我們並非主動放人,而是被脅迫,陛下不會降罪於我們。”
汪荃等人進宮暫且不提,守城的將士暫時還沒得到訊息,公主府的車駕一路出了外城,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夕陽的餘暉勾出一片樹林的輪廓,林中,初晴終於吩咐停車。
她走下馬車,片刻後,李信從另一輛馬車中走下來。他已經換上了一套預先為他準備好的幹淨衣袍。月白色的長袍外罩長衫,完全遮住了貼身的囚服,長發束了起來,英俊的臉上也有了些血色。英挺的身軀站在細碎的陽光下,廣袖在風中浮動,整個人都帶著一絲翩翩如玉的氣質,和囚犯完全沾不上邊。
李信走到初晴面前,初晴滿意地點點頭,對他道;“這裡距離京城有幾十裡,官兵一時不會追上來,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李信看著她,問;“為什麼救我?”
“因為你救過我。”初晴嚴肅的看著他,“你既然問我為什麼救你,我也有幾個問題,你能不能如實回答?”
李信笑了笑,“公主問我什麼,我都會如實回答,我也有許多話要對公主說。”
初晴屏退左右,然後目光重新落到李信身上,開門見山的問;“你的事,具體的裴曄都和我說了,你真的是晉王的眼線?”
李信坦言道;“我不是任何人的眼線,不過晉王私下找過我是真,但我豈會糊塗到讓外人偷聽到我和晉王的交談?我派人護送家人離開也是真,不過這件事發生在我剛被削去兵權以後,和與晉王見面相差一個月。不知是不是陛下的人回報有誤,導致陛下誤會,還是在陛下看來,我的做法已經坐實了嫌疑,時間早晚並不重要。”
初晴問;“你要你的家人去哪裡,為什麼要他們離開?”
李信自嘲的笑了笑,說;“陛容不下晉王和慕氏,也信不過我。不管晉王是否能平安到北疆,定北侯父子都會反。而我一旦出事,我的家人也難倖免,不管我的家人身在何處,遠走他鄉,隱姓埋名,都比在家鄉更安全。我的兄弟都是有主見,重情義之人,我相信他們能照顧好家裡。”
初晴在心裡嘆息,李信的心境,她多少能體會一些,“晉王對你到底說了什麼,別告訴我只是簡單的敘舊。還有,你既然這麼沒有安全感,為什麼還留在京城?”
李通道;“晉王找我,當然是想讓我追隨他,我沒答應,”他停頓片刻,繼續說;“他只讓我保護你,我曾是定北侯的部下,和晉王並沒有多少交情,他沒理由對我推心置腹,想來,也真的找不到別的可以託付的人。”
一絲絲酸楚在心底無聲地蔓延開,初晴低頭望著自己的指尖,只覺得被樹蔭遮住的夕陽也是這樣刺眼。“原來你留在京城,是受晉王所託。”片刻後她抬起頭,對李信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
李信看著她,黑色的眸子裡彷彿盛著點點繁星。她不知道,晉王的囑託並沒有左右他的想法,只是讓他內心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陣陣涼風吹過,一片樹葉落在她肩上,他伸手為她拂去,卻開始剋制地不再專注看她。
“你保重。”初晴收回思緒,對李信說。
李信見她要離開,忙道;“公主,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回京。”
初晴笑了笑,“不是一個人,還有裴曄。”
李信堅定的說;“我的意思是,我應該和公主一起回京。公主及時相救,讓我免於被言行逼供,我應該隨公主一起入宮面聖,和陛下解釋清楚。”
初晴微微皺眉,“如果陛下懷疑你,你就是罪加一等,只有死路一條。”
李信深深看著她,“可我不能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