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黑色的眸子裡漸漸湧出悽涼的霧。“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你為了給阿嫣報仇,害了你的母妃,還有鄭家滿門。只要你還活著,就不會放棄報仇。可是,就憑你做這些的初衷是為了阿嫣,就不該死在宗人府裡。”
容珉冷笑一聲, “你為什麼一直提阿嫣,一個不在人世的人知道什麼?你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良心能好過一些,不惜在這世上為他多增加一個敵人,你這種人還真是可笑又可悲!”
初晴握緊雙拳,“只要我一聲令下,我的侍衛會立即殺了你,你該不會就是想讓我殺了你吧?”她微微搖頭,“容珉,難道你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容珉反唇相譏,“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你難道看不出來,殺阿嫣的幕後主使不是容珏,而是容禦,那個假借你的名義將阿嫣騙到聽雨軒的侍女就是容禦的人,如果是幕氏的人,幕氏要對付崔家就算不告訴容珏,也不會傻到將容珏騙到聽雨軒,讓他看到阿嫣的侍女!”
初晴深吸一口氣,一字字厲聲說;“我告訴你,那個假借我的名義去崔府傳話的侍女就是衛家的人,容禦也不過是後來才知道,然後順水推舟。他是利用了這件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兇手!”
容珉突然大笑,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笑話,你以為崔府的侍衛都是廢物,調動殺手殺死崔府所有的侍衛,是區區一個侍女能做到的?如果她一直與你形影不離,只在阿嫣出事前一天晚上才離開,她能在一夜之間調動那麼多殺手?你不是說她是衛家的人麼,十年前衛家就已經覆滅了,她一個靠隱姓埋名才嫩過下來的犯人,在京城能有什麼勢力?”
他的聲音混著寒風,就像戰場上呼嘯而來的箭雨,讓她無從招架,一根根插在心上,她後退一步,凍僵的嘴唇微微張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事實就是如他所說,自從回到京城後,衛翎只離開過她兩次,還是在一天之內,此一次是假借她的名義分別給崔嫣和容珏傳信,第二次就是深夜的不告而別……
容珉暗沉的眼裡跳動著紅色的火焰,惡狠狠砸下一句話;“你到底是沒懷疑過,還是不敢懷疑?”
容珉看著她的眼神裡多了一絲同情,聲音緩了下來,“洛初晴,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就是在玩火,自求多福吧。”說完,他轉身離去,重新踏上馬車,駕車離去。
雪地在車輪的碾壓下發出痛苦地呻吟,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初晴的身子晃了晃,軟席一軟,好在被紫凝及時扶住,才勉強沒有摔倒。
寒風卷著飛雪打在臉上,她伸手去摸,臉上竟全是淚水。她睜大眼睛,卻看不到遠方的路,只看到一簇簇降落的白雪。腳下的積雪越來越厚,彷彿,這漫天飛雪終會湮沒世間的一切,包括她。
“公主,您這是這麼了?”耳邊傳來紫凝的聲音。
她回過頭,如駭然驚醒,卻一陣眩暈,身子如一片枯葉癱軟的向後倒去。
“公主,公主!”
耳邊的呼喚變得十分遙遠,她的世界漸漸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公主府裡,容禦清醒過來的一瞬就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初晴不在府裡,他的令牌也不翼而飛。沒過多久,宗人府傳來訊息,初晴去了宗人府,以他的名義帶走了容珉。
該死!
有一瞬間,他的憤怒達到頂點,甚至想立即處死公主府的所有人,還有洛啟明一家,以及所有與她有關的人。
初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的怒火慢慢平息,在府上等她歸來。他知道,她不會逃,她一定會回來的。
然而,一切又在他的預料之外,到了午夜,初晴終於回到府中,卻是被抬著回來的。
他呵斥侍衛去傳禦醫,親自將她起來,放到臥室的床上。心煩意亂的聽完紫凝的彙報,再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她,心裡生氣的怒火,又在瞬間變成了擔憂。
到了第二天,初晴發起拉高燒,禦醫說,她是積鬱成疾。
午後,容禦處理完政務,再次來到公主府,她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他坐在榻邊,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蒼白的臉,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握緊他的手,雙眼依然合著,口中發出喃喃的囈語聲;
“禦哥哥,我知道錯了,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告訴你啊……你別怪我,也不要再殺人了好不好……”兩串淚水從她闔上的雙目中緩緩落下,容禦合了閤眼,只覺得整個心都被她的手死死握住,她想為她拭去淚水,伸出的手距離她的臉頰只差毫釐,卻突然害怕,他手上沾著太多的血,會弄髒了她。
“禦哥哥,我夢到阿嫣了,她渾身都是血,她對我說,她好痛,可我卻救不了她……”
容禦握著她的手,緊貼在自己的心上。初晴,你是在懲罰我嗎?
他不怕容珉向他尋仇,他只怕初晴受到傷害。她是他在這世上除了母後最在乎的人,母後已經不在了,世上就只有一個初晴。而他的初晴,不但放走了一個恨他入骨的人,還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紫凝端著藥走過來,他將初晴從床上抱起來,由紫凝喂她吃藥。當她喝完了藥,他突然想到她最怕苦,每次喝完藥都要吃點蜜餞,便問;“初晴,藥苦嗎?”
她依然合著眼睛,他卻不捨再將她放下。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她喃喃地說;“禦哥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嵩山啊?”原來,她一直懷念著嵩山。他突然想起,當年在從西涼返回大周的路上,他答應過她,等會到嵩山,他就正式迎娶她為妻。
眼底翻湧著苦澀,他慢慢合上眼睛,臉貼上她的臉,在心裡一遍遍重複;“初晴,這世上,只有我能才能給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