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鑒垂首道;“臣有一事相求,正是為了過世的小女。”
皇後道;“本宮都聽說你這些天送了許多人到刑部,婉淑雖然不在了,她還是晉王妃,是本宮的兒媳,本宮自然要為她做主。”
“昨晚,婉茵離開了裴府,並未向臣告別。”
“裴婉茵?”皇後有些詫異,又見裴文鑒眼裡又恨。當裴文鑒將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皇後眼中一陣鋒芒湧動,沉默片刻,意味深長的說;“送到刑部幾天都沒招,她們是奴才不是死士,豈會抱著必死之心為她遮掩?”
這番話若有所指,裴文鑒豈會聽不出?他中閃過一絲震驚, “難道,她身後還有別人?”
皇後只道;“依本宮看,秦王都沒本事做她的人。”
裴文鑒驚訝的看著她,在說不出一個字來。皇後又問;“你是不是後悔不該讓刑部介入,擔心此案牽連到裴海?”
裴文鑒道;“臣無悔,臣瞭解裴海的性情,他們兄妹如出一轍,只有裴曄與他們略不同。”
他不會維護裴海,感情上做不到是其一,其二……他沉吟道;“只怕若放任下去,他們兄妹會玩火,禍及裴氏滿門。臣的女兒雖然不在了,但也不希望裴氏一族毀於他們兄妹之手。”
皇後點頭,“大人的苦心,本宮明白。晉王也該過問一下審案的進展了,等有了訊息,本宮再為大人想一個萬全之策。”
裴文鑒深深俯首,“謝皇後。”
出雲公主府。
暮色四合,湖心小築中,初晴站在欄杆前,看著金色的鯉魚在水中游來游去,心情有了些愜意時,腦海中又付出那些不快的事,便又有像薄霧般的陰影層層覆上。她真的很懷念在嵩山城的那些年,嵩山的日出日暮,陰晴雨雪,都包含了無數快樂的記憶。那段歲月,她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公主,晉王殿下來了。”身後突然響起侍女的通報。
初晴微微一怔,“快請進來。”
容珏來到初晴面前,神色有些鬱郁。初晴站起來,喚了聲;“九哥。”那句欲脫口而出的“你好像很不開心”被她生生嚥了回去,她知道,他的心裡充滿了對裴婉淑的自責,又怎麼可能開心?
“黑虎死了。”容珏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什麼?”初晴一愣,隨即心像是針紮了一下。是,她沒有聽錯,黑虎死了,那隻容珏養了十三年,也曾給帶給過她許多快樂的大黑狗死了。她還記得兩個月前去晉王府看它,它已經不能站起來了。人到了十三歲只是青蔥少年,狗到了十三歲卻是早已步入暮年,垂垂老矣,度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什麼時候?”她輕聲問。
“我會到王府後,下人告訴我,黑虎是下午咽氣的。我去看它,它閉著眼睛,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
初晴嘆了口氣,沉默片刻,悵然道;“它的生命雖然只有十三歲,每一天都是快樂的。”
容珏笑了笑,目光望向遠處,“你想象不到,我在收養它的時候有多幸福。那年我五歲,已經開始記事了,記得我剛開始學騎馬的時候,父皇將我抱在馬上,耐心的告訴我騎馬該注意什麼,然後他將我放下來,讓我自己騎上小馬,他騎著大馬跟在我身後。我學習射箭,他把這我的胳膊親自教我。我抱怨夫子授課無聊,軟磨硬泡讓他親自教我,我喜歡背書給他聽,喜歡給他看我寫好的字帖。其實不是夫子教的不好,我只想更親近父皇,從五歲到八歲,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三年,直到有一天,父皇對我的態度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難道他過去對我的關懷呵護都是假的嗎?至今我還不能完全明白。”
聲音隨著風徐徐拂過耳畔,吹起歲月的塵埃,一幕幕往事紛沓湧入腦海中,這些都是她彌足珍貴的記憶。她的父親也是這樣愛護她的,如果他還在世,這份父愛永遠都不會變。而容珏的父親雖然還活著,那份讓他感到無限幸福的父愛,卻早已經中斷了。
而她的禦哥哥,從來都沒得到過完整的父愛,容珏比其他,又是何其幸運。
她看著少年的側臉,剛毅的輪廓沉浸在茫茫惆悵中,“你比你的兄弟姐妹都幸福,這些年陛下待你雖然不如以往,但到底還是待你不薄的吧?至少那三年,他給了你全部的父愛,這是其他皇子公主都求之不得的。”
容珏慢慢轉過頭,“所以,不管他做了什麼,他永遠都是我的父皇,我不會做任何傷他的事。”
他的話似乎帶著某種決心,初晴心中一震,隱隱猜測,她閉門不出這幾天,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