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車開了多久,肖然只知道在迂迴的山路中來回盤旋了很久,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光禿禿的山頭,甚至有些地方已經不能稱之為道路,路面上帶著剛下過雨的泥濘,到處是坑坑窪窪,甚至還有幾次車陷入到泥濘中,幸虧過路的老鄉幫忙才得以脫險,如果他們不是開著越野效能較高的車輛,肖然和莫雪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順利到達這裡。
隨著夜幕漸漸降臨,他們終於來到了這次旅行的目的地,龍陽村。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個三面環山的小山村,這裡並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種到處鬱郁蔥蔥,層林盡染,反而是滿眼望去到處都是碎石和土堆。村民們都住在土坯修成的房子裡,窗稜是木製的,用白紙糊平,只能起到擋風和保護隱私的作用,絲毫沒有保溫的功效。房頂用蘆草和瓦片搭成,甚至還有一些人住在半山腰,四周到處都有著雨後的積水。
村民們似乎很少見到外來的人,更幾乎沒有見到過真正的汽車,看到肖然和莫雪儀的到來,一群光著屁股亂跑的孩子紛紛圍了上來,稀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盡管滿身都滾著泥土,眼中卻滿是希望。
“喂,我們到村口了,你在哪兒?”
肖然撥通了手中的電話,莫雪儀奇怪的看著他,在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著他熟知的人,以前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好的,你們在那兒等著,我馬上過去。”
莫雪儀更加好奇的是,電話裡竟然傳出來的是女聲,面對她的疑惑,肖然並沒有解釋,只是微笑的看著她。
時間沒過多久,遠處走來一個身影。穿著淺藍色土布上衣和灰色褲子,顏色雖有些褪去,卻顯得幹淨整潔,一雙黑色千層底的布鞋標誌著她村民的身份。一頭齊耳短發有些類似戰爭時期的劉胡蘭,兩鬢的頭發用簡單的黑色發卡攏著,鬢角已顯出一些灰絲,頭發有點淩亂,但卻沒有沾染過多的塵埃。她的面板灰暗,常年累積下的風霜在她的臉上留下深刻的痕跡,一雙眼睛滿是經歷風霜後的滄桑和無奈,彷彿早已習慣了苦難。她淺笑盈盈,眸子像浸在水裡的墨晶石,又黑又亮,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就像山坡上綻開的山丹丹花一樣,額頭和嘴角兩旁深深的皺紋裡似乎也蓄滿了笑意,連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輕快的節奏。
“你們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們好久了。”
還有著很遠的距離,女人就高聲和肖然打著招呼,嘹亮高亢的嗓門兒嚇了莫雪儀一跳。四周圍著的村民在她的示意下紛紛離開,各自忙碌著手中的活計。
“介紹一下,這是我媳婦兒,莫雪儀,這是我的高中同學,王紅雨。”
肖然介紹著兩人的身份,莫雪儀依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她怎麼也弄不明白肖然怎麼會有個村姑一樣的高中同學,而且似乎眼前這個女人也不是個簡單的村姑。
“王紅雨可不是一般的村姑,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城市人,而且家裡很有錢的。紅雨大學時候學的是農業,畢業之後自己要求當大學生村官的。不過,我聽說你在平江寨不是幹得挺好的嗎,怎麼會有跑到這裡了。”
在肖然的解釋中,莫雪儀才明白了一切,望向王紅雨的眼神中對了一份崇敬,大學生村官可不是容易當的,她聽過他們很多故事,有很多人最後都堅持不下來,想盡一切辦法要調回城市裡,而眼前這位似乎已經在農村紮根了快十年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女人,這不得不讓人敬佩。
“這個說起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說吧。你們就把車停在村口吧,這裡很安全的,而且裡面開車不好走。”
肖然把車停靠在村口的路旁,從車裡拿出行李背在肩上,兩人跟在王紅雨身後朝著村裡走去。
“我本來的確是平江寨做出了一點成績,那裡也脫貧了,本來縣裡打算讓我升職,去鎮政府裡安排個職位。可是這個龍陽村連續換了三屆村主任都沒有做出什麼名堂,反而越來越窮,更有甚的,這次選村委會主任竟然沒有人報名,我見是這種情況就主動要求來了。再說了,我也不是什麼從政的料,還是喜歡待在農村裡,這裡單純。”
王紅雨的話語給人感覺極其平淡,似乎在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帶給肖然和莫雪儀的感覺卻是不同的,三屆村主任都不行,這一屆更是沒人願意當,可想而知這個村子的情況是何等的糟糕,來這裡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需要的是莫大的勇氣和自信,在這個家裡不缺錢的城市女人身上,他們看到一種堅守的信念。
“這幾天你們先住在村委會吧,那裡是全村條件最好的地方,明天我帶你們到四周看看,這裡其實挺美的。”
王紅雨將兩人引到村委會的院子裡,指著右手邊的一間屋子,將鑰匙遞給了他們。
“一會兒我會讓村委會的二妞給你們送些吃的,我們這裡也沒什麼好吃的,你們將就著吃一些,我呢,就在最左邊的屋子裡住,有什麼事兒喊我。我這回不能陪你們了,聽說王四家的牛不見了,我帶去看看,要不那瘋子瘋起來能砍人。”
她叫過還在辦公室裡忙著的二妞交代工作,這是她唯一的助手,畢竟這麼一個貧瘠的村子,沒有那麼多的人手供她差遣,而且村裡的事情似乎也繁忙紛亂。
“哦,對了,我來以後,村裡才完全通上電和自來水,所以目前沒有電視看,這些你們可要多包涵包涵。”
快要走出村委會大院的門口,王紅雨突然回過頭來,一臉不好意思的向兩人解釋著,生怕把兩位來自省城的高階人物給怠慢了。
“沒事兒,你去忙吧,我們不介意的。”
不是不介意,是介意也沒有辦法,肖然知道這是王紅雨能夠在這個貧窮落後的村子裡帶給他們的最高規格的接待了,不過如果真是為了享福兩人也不會來到這個窮地方,兩人笑著走進了房間。
房間依舊是土坯蓋成的,四周的牆面和屋頂都貼著以前的報紙,用來防止土坯脫落,歲月斑斕的牆上刻畫的是年邁的裂痕。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陋,只有一張炕和上面擺著的一個小櫃子和一張小桌子,其餘什麼都沒有。房樑上懸著一盞白熾燈泡,燈泡發出微微的光芒,整個屋子在燈光的照射下,牆上和地面上形成一片片的光斑,若幹的微塵就在這光斑裡上下起躍飛舞,一切都顯得有些虛幻。
“砰砰砰……”
隨著一陣敲門聲,二妞走了進來,一聲不吭的將安排好的飯菜端到桌子上,又慢慢推了出去,隨手關上的房門讓屋內又成了獨立的空間。飯菜十分簡單,一碟醃菜,一碗叫不上名字的青菜,一盆粥和幾個黃面窩窩頭,令人驚訝的是竟然還有一碗雞肉,這應該是王紅雨怕他們不習慣村裡的清貧特地為他們加的,他們很難想象在這樣的一個村子竟然還能吃到肉食,兩人對於這個村子,對於王紅雨充滿著好奇與期待。
第二天,王紅雨早早地來到他們的房間,安排他們吃過早餐之後,就和二妞一起帶著他們往村外走去,可是對於目的地,只是神秘的笑了笑,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二妞怎麼好像很討厭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