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甫和於翠萍為女兒和未來女婿選定的婚期一步步臨近了,一切都在婚慶公司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急診科工作的繁忙與不確定性在這樣的情況下又一次暴露無遺,下班之後的隨時加班,週六週日的值班,讓肖然的時間有些捉襟見肘,往往都要進出僅有的時間拖著疲憊的身軀忙碌,可即使這樣,肖然的心中依舊充滿著幸福。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班,牆上的鐘表指標已經顯示馬上就要淩晨五點了,望著漸漸安靜下來的急診科走廊,肖然幻想著下午將要和莫雪儀一起試婚紗的情景。看來不僅自己下夜班之後可以先回家補個覺,就連現在也可以淺淺的迷上一會兒,肖然舒服的靠在診室的椅子上調整著疲憊的心情。
“肖神,快,搶救室,重度顱腦損傷!”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氣喘籲籲的高曉月出現在肖然的診室門外,比別人高八度的聲音將他從剛剛舒服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肖然搓了搓臉,快步來到搶救室,院前醫生路江南已經迎了上來,一臉的凝重讓肖然意識到這個病人不會簡單。
“什麼情況?”
肖然一邊快步向搶救室走去,一邊向身旁的院前醫生詢問。
“二十分鐘前我們接到120出診指令,北三環車禍,到達現場就發現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倒在地上,旁邊停著一輛拉渣土的大貨車,還翻著一輛三輪車,路過的人撥打的120。傷者昏迷不醒,生命體徵較弱,左側瞳孔直徑2.0,對光反射幾乎消失,左側面頰部有著嚴重的撕脫傷,牙床外露。查體還發現,傷者右側外耳道出血,頭上右側顳頂部可見一長約7的開放傷口,深達顱骨,其他部位沒有明顯損傷。應該是重度開放性顱腦損傷、顱底骨折、顱內血腫合併腦挫裂傷、腦疝形成、頭面部重度面板裂傷。我們現場緊急包紮止血,建立靜脈通路,持續心電監護,吸氧,快速返院,現在生命體徵比見到他的時候平穩多了。”
路江南快速彙報著病情,並引領肖然來到病人面前。肖然已經從彙報中大致掌握了病人的病情,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最後一句,現在生命體徵比見到他的時候平穩多了。
面前的病人依舊處於昏迷狀態,平臥在轉運床上,生命體徵也處於可控制範圍,瞳孔的反應也和路江南的描述沒有明顯差別。見此情景,肖然緊張的情緒慢慢放鬆了下來。病人頭面部裹著厚厚的繃帶,但仍舊擋不住滲出的鮮血,右側外耳道的血也仍舊流著,沒有做絲毫處理,但肖然對此卻非常滿意。外耳道的出血有可能是病人顱底骨折後從顱內流出來的,如果強行堵塞,必然會導致應經被汙染的血液重新倒流回顱腔內引發嚴重的顱內感染,那樣只會增加後期治療的難度。肖然拍了拍路江南的肩膀,一臉的贊賞,這個是自己帶出來的第一個弟子,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建立第二條靜脈通路,生理鹽水500g、止血芳酸0.6g,快速靜滴。通知放射科,立刻帶病人進行頭、顱底、頸、胸、全腹ct平掃。江南,你跟著一起去,保證病人安全。如果有出診任務,我幫你頂著。”
斟酌病人的情況,肖然完善著手中的醫囑。目前病人生命體徵尚平穩,必須趁此機會馬上檢查,弄清具體病情為下一步治療做準備。
“明白,可是,師傅,病人家屬已經通知來了,沒有帶錢,怎麼辦?”
路江南所說的話是每個急診醫生都會遇到的情況,慌亂中的家屬多數都會沒有準備足夠的資金投入救援工作。
“通知醫院總值班,開啟綠色通道,全力搶救!”
肖然的回答雖然有些無奈,但卻沒有絲毫遲疑,病人的生命是淩駕於任何東西之上的,當然也包括金錢,可他的無奈也是醫院的無奈,每年醫院在這樣情況下的損失絕對也是個天文數字。
“明白!”
隨著路江南高亢的回答,完全的搶救狀態也在瞬間展開了,所有人一夜的疲累也隨之一掃而光,病人在快速的轉運中推往了放射科。
<101nove.t結果已經夾在了肖然面前的觀片燈上。右側顱骨骨折、右側硬膜下血腫合併腦挫裂傷、大腦鐮疝、右側顱中窩骨折,結果與兩人的判定沒有兩樣,令人安慰的是其他部位的檢查結果沒有明顯損傷。
“通知家屬,讓家屬簽手術同意書,馬上開顱手術,完善術前準備。”
肖然搖了搖頭,看來自己下班後補覺的計劃要泡湯了。
“明白!”
病人家屬的反應並不沒超出肖然的意料之外,慌張和痛苦之餘,卻沒有完全失去方寸,利落的在手術同意書簽了字,催促著手術的開展。
對於別的心胸外科專業的醫生來說,面對神經外科手術的精細程度和專業跨度,完全是隔行如隔山,可是對於肖然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基於上學時導師組對他的全方位培養和進入醫院後的力量,操作這樣的手術絕對是遊刃有餘。
手術順利的進行著,肖然小心的清除所有顱內的積血,仔細用生理鹽水沖洗,並且凝固住出血的血管,縫合好破損的硬腦膜。為了防止術後繼發性腦水腫再次壓迫腦組織形成腦疝,肖然並沒有將已經取下的顱骨骨瓣修補回去,而是直接放置好引流管後縫合面板。神經外科手術只有進行到最後才能算成功,肖然這才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這並不是他對自己手術的不自信,而是因為神經外科手術的特殊性。
每一臺神經外科的手術絕對是暴力和溫柔的完美結合體,所使用的器械也集合著力量與精細。開顱時使用的顱鑽、線鋸和翹板完全與骨科無異,諸多類似於木匠所用的工具讓人望而生畏,幸運的是所有神經外科手術的病人都是在全身麻醉下的,如果他們意識清醒,看到這樣的裝置將要用在自己的頭上,估計沒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這樣的心理壓力。可是到了顱內,卻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這裡所有的器械幾乎都是特製的,與其他外科有著明顯的區別,處處都透出溫柔與細致,因為這裡面對的器官也是最重要的,腦細胞是人體中不可再生的細胞,絲毫的損傷都可能給病人帶來不可逆的後遺症。
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了,病人安全的推回了病房,做好了家屬的解釋工作,同時也交代過護士相關的注意事項。肖然靜靜地坐在醫生辦公室的電腦前,一夜的無眠和手術的疲累讓他現在幾乎在任何狀態下都能快速入睡,他轉了轉自己酸沉的脖子,晃了晃肩膀,開始書寫著病人的術後醫囑和手術記錄。
“你們醫院就是這樣救治病人的嗎?”
醫生辦公室外突如其來的喧鬧打斷了肖然的思維,他連忙站起身來,走出門想要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門外站著一位中年男子,外面穿著一身質地很好、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紫色西裝,裡面穿著一件紫色花襯衣,雖然也看得出來是精品,但兩種紫色既不相同也不相近,放到一塊兒極不般配。襯衣沒有打領帶,故意敞開領子,露出小指粗的黃金項鏈,金燦燦的,又粗又長,彷彿一條拴狗的鏈子。肚子往外撅著,似乎皮帶都快捆不住了。兩個手上,各戴了一枚碩大的黃金戒指,腋下夾著一個手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些什麼,還故意將v的標誌露在外面,怎麼看都象是個暴發戶。
他臉色漲紅,漸而發青,怒睜著眼,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呼的粗氣一鼓一張,頸子漲得大得象要爆炸的樣子,滿頭的汗珠子,滿嘴唇的白沫子。他用眼睛嚴厲地瞪著,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眉毛也擰到了一起,看起來很像牛魔王,像是要吃人的樣子,怒不可遏地吼叫著,這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