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盼星星盼月亮,一年熬到頭終於盼到了這個工休假期,以前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似乎沒有這麼期盼,正反都沒有事情做,還不如上班來填補空虛呢,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莫雪儀,自己對於工休假期的到來有著強烈的期盼,一刻都不想等待,急於想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天涯海角的遊歷一番,好好過過二人世界。可是肖然依舊鬱悶,工休假期是國家為了讓醫生護士們能夠利用短時間的調整,可以緩解自己的疲勞和壓力,能夠以更好的工作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可是就這麼個工休假期還要按照工作年限來界定休息時間,工作二十年以上的一年可以休息十五天,工作十到二十年的一年可以休息十天,最該死的是,自己只有四年的工作經歷,按照規定工作十年以內的只有五天的假期,加上休班,再刨掉換班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是八天左右,這夠去哪個天涯海角。
莫雪儀看著一旁癟著嘴的肖然,暗自好笑,自己好心好意調了工休假期,和他一起出來旅遊,可是一談到這次工休的時間,這個家夥就是一副這樣的嘴臉。不過身旁有這麼個家夥,也是挺有意思的,至少不會路上無聊,而且只要是和他在一起,莫雪儀根本不在乎去哪裡,也不在乎去多久。只是一臉幸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青雲山到了,這是兩人此行的目的地,既然沒有那麼多時間周遊世界,那不妨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幾日,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氣息,呼吸一下天然氧吧帶來的清涼。兩人走下車,伸著懶腰,充分舒展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感受著周圍的美麗,兩人匆匆辦理好賓館入住,剛一放下行李,就孩子般奔向了大自然,似乎就連一身的疲憊都在這青山碧水的環繞中一掃而光了。
眼前的青雲山既有江南水鄉的靈秀輕盈,又有著北國田園的寬廣敦厚。遠望天地,天空碧藍,白雲飄飄,悠然中透出一股清新的味道。四周群山疊嶂,峰靈娟秀,直沖雲霄,雖沒有華山的險峻,也沒有泰山的巍峨聳立,但卻自成一體,有著獨到輕盈飄逸,如同小家碧玉一般,恬靜羞澀。
這裡無時不透出安寧與寂靜,就連遊人們都似乎受到山林的影響,悄聲細雨,靜靜細聽,卻只能聽聞近處鳥語,遠處猿鳴。偶爾傳來的古剎鐘聲,讓人仔細找尋,卻只能見到一抹金碧的飛簷掩藏在群山綠樹之中。極目望去,三步一泉,五步一瀑,飛泉流瀑,如詩如畫。
不遠處一座巍峨的大壩聳立在人們眼前,這裡不僅是古代兵家對壘的戰場,更是現在縱情碧水藍天之間的天然娛場。壩內一條長河蜿蜒迂曲,伸向遠方,河水清澈透亮,深不見底,水面碧波蕩漾,映著陽光,宛如魚鱗一般晶瑩。河面上三兩遊艇飛速掠過,帶起一層層水霧,打破了江面的平靜。遊艇上游客頂著驕陽,歡鬧嘻嘻,縱使夏日的炎熱也掩不住歡聲清涼。這樣的美景不禁讓人流連忘返,疑似到了江南水鄉一般。
兩人不像其他遊客一般在快步移動中粗略的感受這裡的風光,只是一味的追求參觀景點的多少,而是自由的、漫無邊際的閑逛,激情于山水之間,一連幾日皆是如此,甚至有時就像今天,靜靜的坐在水邊,看著周圍的一切,驚嘆大自然造物的驚奇,如此的鐘靈娟秀,如此的渾厚蒼勁,感嘆這如同天成般渾然一體。
可正當兩人感嘆于山水的無窮魅力時,意外發生了,一聲聲驚呼經兩人從沉醉中驚醒。遠處河面上一輛滿載遊客的遊輪不斷的傾斜,有的遊客在不斷的驚慌中紛紛跳入河中,有的則是死死地摟住遊船的欄杆,似乎那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漸漸的遊船側翻沉在河中。一片哀嚎和痛哭打破這河面的寧靜,岸上的人也忙成一團,紛紛掏出手機撥打自己知道的所有救援電話,甚至還有些人奔走呼告,拿著不知哪裡找來的救生衣、救生圈和竹竿拋向河中,希望能借助自已的一點微薄之力,換來落水遊客的平安。
莫雪儀也拉著肖然要沖上去救人,可卻發現肖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一片空洞,全身似乎在極度恐懼中變得僵硬,並且帶著微微的顫抖。莫雪儀不知道肖然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了,這應該不是她熟悉的肖然,那個肖然一身正義,樂於助人,勇敢堅強,並且有著很強的游泳能力,這樣的情況他一定會跳入水中搶救落水的遊客。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時的肖然讓他擔心,讓他害怕,他痛苦的眼神似乎脫離的這個世界,變成針尖樣的瞳孔顯示著他處於極度恐懼之中,他到底在害怕什麼?莫雪儀晃動著肖然,呼叫著他的名字,可是肖然像是完全麻木了,像是根本聽不到莫雪儀的聲音,除了微微的顫抖沒有任何反應。
眼前的一切與十年前何其相似,肖然怎能不害怕,如何不顫抖,眼前的一切與十年前自己的經歷完全重合了,他的眼前已經變成一片灰暗,沒有一絲色彩。
十年前,也是夏天,父母為了慶祝肖然二十歲生日帶他在三江遊玩,肖然記得那一日原本也像今天一般陽光燦爛,自己的心情原本也如今天一般開心,可是,後來一切卻都變得不一樣了。
肖然和父母登上游輪領略沿岸的風景,看著鬱郁蔥蔥的樹林和高低不同的山峰從眼前飄過,肖然孩子般的在遊輪上興奮不已,父母看著已經成年的兒子,欣慰的笑著。
“爸、媽,快看!”
肖然興奮的叫著。遊輪左側出現了奇異的景象,遠處的山峰上方竟然一遠一近同時出現了兩輪太陽,遠處一輪真實而灼熱,近處的一輪隱約而模糊,似乎海市蜃樓一般,詭異而神奇。這是三江有名的風景,叫做雙陽拍岸,只有夏季才能見到,這個時候灼熱的空氣使得山脈中高濃度的礦物磁場引發氣流扭曲,反射投影形成新的一輪模糊的太陽,與原有的太陽相映成趣。
張揚的肖然高聲驚嘆著,聲音蓋過了遊輪上導遊的聲音,遊客們沒有聽到她的安全提示,急於領略大自然的神奇,一窩蜂的湧向了郵輪的左側,恐怖就此發生了,平衡的打破讓郵輪發生了傾斜,驚慌中的人們不知所措,相互拉扯,相互擁擠,船身的傾斜越來越嚴重,不停有人落入水中。那情景就如今天一般,到處是一片哀嚎和痛哭。
船體完全橫了過來,向水底沉去,肖然和父母也落入了水中。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的肖然和父親一樣有著不錯的水性,並沒有如眾人般的驚慌。父親向著不會游泳的母親游去,肖然也奮力向著河邊遊著,本來依照這樣的情況三人都會平安度過這次災難,可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爸爸!”
奮力遊向岸邊的肖然突然感覺身體往下一沉,似乎有著什麼東西纏住了他的左腳踝,不斷的向著水底牽拉著他,他的身體完全的失去了平衡,向下沉去,他本能的向父親求救。
父親本已游到妻子的身旁,聽到兒子的呼叫猶豫了,左右為難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先去救哪個,這兩個人可都是自己的至親,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救哪個都意味著有可能失去另一個。母性的光輝讓驚慌中的母親猛然冷靜了下來,她示意著自己的丈夫去救兒子,眼神中的堅定讓丈夫無法拒絕。
父親遊向了肖然,一個猛子紮到水裡,肖然左腳踝上的情況讓他也緊張了起來。兒子的左腳踝上絲絲的纏著一根纜繩,而纜繩的另一端連線在不斷下沉中的遊輪欄杆上,巨大的牽拉力讓兒子不斷的下沉。父親的心涼了,慌亂中的他手顫抖著,纜繩在他的手中並沒有能順利的解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失去了,死神在不斷的向著眾人逼近。父親終於在自己和兒子將要精疲力竭的時候將纜繩解開了,他一面全力將兒子向岸邊推去兒子,一面笑著扭身向遠處早已看不見的妻子游去,笑容中滿是安慰和滿足。
肖然坐在岸邊,遠處趕來救援的隊伍已經到達,他們在不停的打撈和搜尋。肖然呆呆看著水面,希望能看到父母露出水面。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幕始終沒有出現,被救上來的人中也沒有父母的身影。他想起了父親轉身前的微笑,那種笑容似乎帶著一絲離別的無怨無悔,肖然突然明白了,父親固然是去救母親,但是那絕對抱著一種赴死的含義,救不上來母親,父親也絕對不會自己獨自上來,他是生死都要陪著母親。
突然明白的肖然眼神變得悽慘,奮不顧身的跳入水中去救自己的父母,周圍人見狀趕緊攔住了他,雖然他們不知道肖然想的什麼,但是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剛剛脫離死亡魔爪的人再次跳入火坑。肖然極力掙紮著,但卻沒有絲毫用處。
“求求你們,讓我去救我的爸媽,求求你們了……”
肖然跪在地上,向著周圍的人群瘋狂的磕著頭,瞬間腫脹的前額滲出鮮血,淚水和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地面。周圍的眾人看著這一幕,這個可憐的孩子,但是他們不能放任肖然下水,依舊含著淚阻攔著。
“孩子,別這樣,武警來了,他們一直在救人,他們一定會救你的爸爸媽媽的。”
一位老婆婆扶起目光呆滯的肖然,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裡,安慰著。
夜幕漸漸降臨了,打撈工作接近尾聲,所有人都被撈了上來,其中也包括肖然的父母,可是剛剛還活生生的兩個人此時已經變成了兩具冷冰的屍體,氣息全無。肖然上前擦拭著父母身上的泥水,卻沒有再哭,眼神空洞洞的,似乎整個人沒有了一分生機。
肖然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栽倒在地上。當他再次睜開眼,卻發覺自己在一個完全漆黑的世界,走為什麼也看不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在他面前飄過一個個光影,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離去的他們全都會來了,他們擁抱著肖然,親吻著肖然,然後又一個個飄然遠去,只留下他一個人孤獨的待在四處漆黑的地方,他害怕的呼喊著自己的親人,卻沒有一個人留下。他覺得到處的冷嗖嗖的,只好把自己蜷成一團,他待在原地,一步也不敢離開,他生怕自己的親人萬一回來了,會找不到他的。
周圍的人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這個可憐的孩子,只能掏出肖然身上的電話尋找他的親人。可是卻發現,失去父母的孩子竟然已經成了一個孤兒,除父母外,他竟然沒有任何親人。無奈之下,大家只能撥通他的大學輔導員陸青霜的電話,向她尋求幫助。
陸青霜擔心一個人無法處理完所有的事情,畢竟還有肖然需要安撫,於是她帶著幾名肖然要好的同學來到了這裡,梁滇仁也在其中,他們的到來已經是一天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