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經歷過才知道,兩個天天在一起的人不一定能成為戀人,而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一見面就會墜入愛河,有些愛情,就算費盡心機,用盡力氣,卑躬屈膝,也不可能把它留住,並非是命運註定不能愛,而是相遇的時間、地點和人物並不合適,還有些愛情卻會在你不經意之間,突然到來,讓人措手不及,致死不悔,這也並不是天生註定,只是對的兩個人在對的時間和地點相遇了,這也許就是現實與理想的差距。
肖然和莫雪儀都不明白,這份愛情為何到來的如此突然,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們都認為不會在短時間喜歡上一個人,何嘗想到第一次的真正見面就會發生如此的情緣。肖然曾暗暗地問自己,如果穿越回當時,自己還會那樣冒失的表達自己的感情嗎?莫雪儀也曾問問自己,如果再次出現一樣的場景,她還會答應嗎?兩個人的答案都是不會,但歷史不會重演,正確的時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讓猶如三生石上寫下的兩個名字在這一世重合了。兩個人對之前的舉動沒有絲毫後悔,只是有著對未來的不安與憧憬。
也許每個人都懂,愛情也許不是如膠似漆,而是不離不棄,愛情最終的結果就是親情,相互扶持,相互空容,理解,不管對方美醜或是疾病都相伴到老。若真有一天,一方癱瘓或是得了不治之症,另一方不離不棄,相伴直到離去。但是陷入愛情漩渦的每個人,無一例外的都會選擇如膠似漆,因為他們知道,生命裡有很多轉瞬即逝,剛剛還相互擁抱,轉眼卻已勞燕分飛,有些事情說著說著就變了,聽著聽著就倦了,看著看著就厭了,跟著跟著就慢了,走著走著就散了,愛著愛著就淡了,想著想著就算了。所以都想趁著自己還能把握的時候,轟轟烈烈,至少不留下什麼遺憾。
肖然和莫雪儀也像其他剛剛墜入愛河的人們一樣,幾周以來,除了上班時間,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到處都留下了他們歡快的身影,莫雪儀的恬靜溫柔逐漸滋潤著肖然心裡的每一寸土地,而肖然的幽默儒雅也與莫雪儀心中停駐的身影漸漸重合。
已經是下午將近六點鐘了,肖然抬手看了看手錶,面前的應該是今天自己最後一個病人了。他已經和莫雪儀約好了下班之後一起去看電影,想到這些肖然的嘴角微微上挑,漏出一絲甜蜜的微笑。可是冷靜下來一想,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有將這最後一個病人處理停當,才能去談論自己的風花雪月啊!
肖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審視著面前的病人。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兒,他是附近大學的大三學生。十分鐘前從四樓樓頂不慎墜落,同學和老師報了120,意識清醒,但是在疼痛的刺激下無法正常言語。病人十分煩躁,血壓略低,心率略快,頭面五官沒有見到明顯傷痕和異常,右側肋骨下緣的地方發現一條傷痕,顏色紫黑得發亮,面積比較大,延伸到了背部,依照院前醫生敘述,應該是病人在墜落過程中右側撞擊在在二樓窗外伸出的晾衣架上導致的。其他部位沒有明顯傷痕,院前醫生已經在轉運過程中給病人吸上了氧氣,帶上了心電監護,靜脈通路也已經開啟,液體在維持著病人的生命狀態。
肖然看著病人紫黑色的瘀斑,心底一陣的發怵。這個部位太關鍵了,向上有可能因為撞擊到胸部,胸部下端的肋骨比上方的更脆,更容易骨折,造成血胸或者氣胸。而向下則更可怕。下方前面有著肝髒,右面有著腎髒,這兩個髒器都是實質性髒器,這些髒器不僅質地很脆,容易受到損傷,而且內髒裡充滿著血液,危險性很大。這就意味著,如果受到這兩個髒器沖擊,會很容易破裂,導致嚴重的內出血,威脅病人的生命。
現在,病人的血壓和心率都不穩定,這樣的跡象已經表明他有嚴重的出血。肖然已經詳細的檢查過病人了,這個男孩兒從上到下除了這處瘀斑之外,連一絲擦傷都不存在,而且,全身骨頭完好無損,沒有絲毫骨折,更不用提其他部位的腫脹,更是根本沒有。這些種種跡象都在提示著病人一定有內出血,按照現在的出血部位來說,無論是自己的哪種估計,都是自己不想面對的。
“20注射器,準備做胸穿和腹穿。”
“明白,20注射器。”
由於懷疑病人有著嚴重的內出血可能,肖然知道這樣的病人是不可以隨意搬動的,那樣有可能加重病人的傷情,讓病人隨時失去生命。為了查清楚病人的情況,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胸腔穿刺和腹腔穿刺了。
胸腔穿刺和腹腔穿刺是用消毒過的針刺透過胸部組織或腹部組織穿刺進入胸腔或者腹腔的一種操作方法,這是醫生在臨床工作中常用的檢查和治療手段,可以快速的透過穿刺,發現病人胸腔或者腹腔是否有明顯積氣或者積血,並且可以把血抽出來觀察出血的情況,對於不能移動而且必須探明胸腔或者腹腔情況的病人,是一種至關重要的檢查方式。
常規消毒之後,肖然拿著注射器做著準確的定位,作為曾經的心胸外科的研究生,這是他必須熟練的檢查科目,他對此擁有著閉著眼睛都能操作成功的自信。右側腋中線第七肋間隙,進針,破皮,肖然明顯有著針尖突破胸膜層的落空感,顯然針尖已經進入了胸腔。閉塞器在回吸的過程中有著巨大阻力,針管中沒有絲毫氣體和血液抽出。
這個結果並沒有讓肖然感到一絲安慰,相比胸腔出血來說,他更擔心腹腔出血。胸腔的出血處理起來相對比較容易,有時往往簡單的胸腔閉式引流術就可以起到良好的治療效果,而且,這個部位的出血引發生命危險的可能性遠遠低於腹腔出血。腹腔之中,肝髒和腎髒如果一旦出現嚴重出血,病人必須馬上進入手術室行手術治療,否則一定會發生生命危險,而且還有很多手術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顯然肖然並不想面對後者。
又一次的常規消毒,又一次的準確定位,這類操作肖然也是輕車熟路,但是不祥的預感讓他的手都帶出了一絲顫抖。他似乎失去了平時的沉穩,他究竟在擔心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說他根本不願去觸及這個問題。
臍與右髂前上棘連線中外三分之一處,進針,破皮,同樣手中的落空感表明著針尖進入了腹腔,回抽,手中的感覺讓肖然呆住了,出血,針管的閉塞器並沒有因為肖然的驚呆而停下來,自動向後退去,針管中很快出現了一管血液,還帶著體內的溫度,在針管內流動。
出血,而且溫度較高,不凝固。這一連串的資訊快讓肖然幾乎要停頓的大腦反應不過來了。這是腹腔出血,一定是肝髒或者腎髒破裂了,而且破裂面較大,依照病人的情況,甚至有可能兩個髒器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更加關鍵的是,這些出血沒有凝固,仍然在不停程度的出著,這才是肖然最擔心的問題。
“患者腹腔大出血,必須馬上手術。完善各項術前檢查,通知手術室,隨時手術。交叉配血,血漿800,壓積紅細胞4u。曉月,通知主任直接到手術室,主刀。”
“明白!”
肖然做出的診斷和一連串的醫囑,讓整個急診科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眾人分頭開始忙碌著。肖然甚至讓排程高曉月通知劉敏直接到手術室,準備手術。肖然並不是沒有主刀做過這一類手術,他對自己有著不一樣的自信。但是,這次似乎不同,他有種預感這個男孩兒的手術似乎並不一般,自己潛意識認為必須將主任請來主刀才行。
電影院大門外,外面的街道已經被降臨的夜幕完全籠罩。莫雪儀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鐘,時間已經是七點鐘了,距離自己和肖然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十分鐘。她手中緊緊地攥著早已買好的電影票,電影馬上就要開演了,可是視野中仍然沒有見到肖然的身影,看來這個家夥又要爽約了。
莫雪儀沒有撥通手中的電話,她知道肖然不會無緣無故放自己鴿子,一定又是有突發事件纏住他脫不開身,通常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都是在無法接通狀態,他認為這樣會讓自己更專注,這樣的情況下打電話也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她望著身旁走入電影院的一對對情侶,孤單的站著,興中隱隱的酸楚。每次這個家夥爽約的時候,莫雪儀的心中都會不免生出一絲猶豫,不知道自己找了一個身在急診科工作的男朋友是不是個錯誤,因為他不能想其他人的男朋友一樣能夠時刻的陪著自己,可是每一次猶豫的時候,又都會想起自己也是一名醫生,以同樣無法給魚他時刻的陪伴。
可是回頭想想,自己的家在這座城市,自己的父母在這座城市,少了肖然的時刻陪伴,自己還有父母的寵愛。可是肖然呢,父母早亡的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打拼在這座城市,他只有充分證明自己才能更好的發展,而在這樣的過程中,他的孤單更應該得到關心。莫雪儀釋然了,眼中的酸楚也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確實無盡的溫柔,一種近乎於母性的溫柔,既然他不能來陪著自己,那自己就盡可能去陪著他,讓他少一份孤單,多一份溫暖。
手術室裡,到處是一片安靜,這裡的醫生護士也同樣來回忙碌著,但卻都悄無聲息,就連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也似乎消失在空氣中了。在這裡,醫生和護士都包裹在帽子、口罩、手套和厚厚的手術衣中,失去了標誌的他們遇上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能夠清晰地分辨出誰是誰,沒有個人都在低頭忙著自己手中的工作,絲毫沒有時間關心其他人在做什麼,就連偶爾的碰面也只是簡單地點點頭。
二號手術間裡,手術尚未開始,助手們都在忙碌著消毒、鋪手術巾和整理手術所用的器械,厚厚的大門和牆壁將這裡與外界完全隔開,形成一個獨立的空間,肖然靜靜地站在手術間裡,看著手術臺上已經麻醉好的病人,一臉的凝重,就連手術前給等著自己的莫雪儀打電話都忽視了。
“怎麼了?肖神。”
劉敏似乎也感覺到此時的肖然與往常有些不同,她完全沒有見過自己的得力愛將有過這樣的反應,他的緊張與往常的自信完全不同,雖然她已經在肖然的介紹中瞭解了病人的病情,但是並不清楚肖然在自己在面對完全能夠完成的手術時叫自己來主刀是因為什麼,不過還是義無反顧的過來主持手術,並且風趣地用大家對肖然的稱謂為他緩解情緒。
“主任,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手術......”
肖然無法繼續自己的話語,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他有種預感這個年輕的病人也許無法活著離開手術臺,為此他甚至在手術前就讓科裡的同事通知病人遠在外地的家屬務必要今天晚上趕來,但這樣的話怎麼能說出口,他心裡清楚,對於一個手術醫生來說,在手術前說這樣的話是犯了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