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沒影子的事,說它做什麼?”薛王氏帶著些許嚴厲地盯了同喜一眼,柳五兒心底卻立時升起了警惕:如果同喜說的是真的——按照同喜的性子,她可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誆人,更是個愛慕虛榮、藏不住話的,她這樣說了,那麼十有八九就是確有其事了——在薛家搬離賈府之後,王夫人還不肯死心,或許三番兩次過來串門,打著找妹妹談天的旗號,實際卻是為了動搖薛王氏的決心。
並且,在這件事上,王夫人還擁有同喜這樣一個同盟,在她不能繼續在薛王氏耳邊喋喋不休地糾纏的時段裡,代替她成為說客,反複描摹賈家這門親事對寶釵、對薛家的好處。
柳五兒有時候真心懷疑,王夫人是不是額外許給同喜什麼好處了,不然怎麼會讓同喜對這門親事如此擁磊。
不過,薛王氏顯然不欲在這件事上多說,在她的阻止和瞪視下,同喜也只好訕訕地收了聲音,老實地站在一邊。以柳五兒的眼色之敏銳,自然已經注意到她眼底的不服氣。
“釵兒自己有主意,我和她哥哥,還有她舅舅一家、姨媽一家,在外面了,兩眼一抹黑的,暫時也不能幫到她太多。鶯兒,好孩子,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只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若有什麼煩難了,就託人帶話出來,我們自然想辦法幫她。可千萬別什麼都不說,自己一個人苦撐著……”
柳五兒一邊笑著點頭,在表面上得體地敷衍著薛王氏的諄諄叮囑,一邊暗自不露聲色地嘆了一口氣:薛王氏嘴裡說的好聽,但是她對寶釵的期望,也只會更大——柳五兒可不相信,看著元春的成功,王夫人的得意,薛王氏心裡會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如果不是柳五兒先發制人,說了許多在王府裡需要行事小心的地方,恐怕薛王氏就要逼著寶釵盡快去親近勾引北靜王了。
但是,就算柳五兒現在用故事把薛王氏震懾住,為寶釵贏得了緩錯的時間,這時間的長度也不能超過一年。畢竟,除了薛王氏外,王夫人、同喜,以及別的處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一直盯著這件事的人,都會在無形中對寶釵造成催促和緊逼。
這可真夠讓人無奈和厭煩的。
可是,柳五兒——作為最瞭解寶釵境遇的人,她可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催促寶釵盡快行事,好似爬上北靜王的床是再容易不過的一件事似的。
柳五兒雖說得到了一天的假,但是她既然已經跟著寶釵進入北靜王府,就也算是王府的下人了,這樣的身份,讓她無法真的在薛家盤桓上一整天的時間,幾乎在向薛王氏稟告過寶釵的現狀,又聽過薛王氏的諄諄叮囑之後,假期的時間就過去一半了。
好在柳五兒——鶯兒的家人都還留在金陵,這趟回來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幫寶釵帶信,說是“探親”,實際上卻無“親”可探。
薛王氏盤問了柳五兒大半日,到了用午飯的時候,才和藹地讓同壽帶柳五兒下去,“鶯兒娘和姐姐都留在金陵沒跟著過來,同壽,你帶著鶯兒下去吃飯吧,回來一次也不容易,剛好你們小姐妹們好生聚一聚。”
就看薛王氏的這番安排——是讓同壽帶柳五兒去吃飯而不是同喜,就能看出薛王氏對府裡下人之間的交際不是全然無知,到底是多年的當家主母,孃家也是金陵城內數一數二的體麵人家,雖然生性隨和懶散,但是該有的手腕也並不是沒有……
柳五兒謝過薛王氏的恩典後,就跟著同壽出了主屋。一出堂屋的門,同壽的臉上就立時掛上了開朗的笑,她伸手拉住柳五兒的手,拖著她往前,沿著迴廊跑了起來,“我已經和廚房的人說好了,你來我屋裡,咱們兩個中午一道吃飯。”
同壽就住在薛王氏起居的正院後的後罩房內。薛家人少,搬回來大宅子後,就是有頭有臉的下人們都能每人分配到一間單獨的屋子,同壽和同喜的屋子緊挨著,是後罩房內最大的兩間屋子。
到了同壽的屋裡,柳五兒終於能放鬆片刻,同壽體貼她之前在薛王氏面前回了那麼長時間的話,此時也不再多問王府的事,只讓小丫鬟去領飯,然後倒了杯茶給柳五兒,問她:“你今兒一路過來的時候,可看到外面的樣子了?我聽說這麼這棟宅子的巷子外面不遠就是一條很熱鬧的街巷,我一直想過去逛逛,可是總不得空兒。”
柳五兒想了想,“馬車快到這邊的時候確實有段時間聽著外面亂嘈嘈的,不過我也沒有往外看,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光景。”
同喜一臉嚮往:“我還是在搬過來的時候隔著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同喜在旁邊還不許我多看,說是怕賈家那位寶二爺瞧見了,覺得我們不尊重……”
柳五兒猛地抬起頭,緊盯著同喜:“太太搬家的時候,寶二爺也跟著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