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回薛家的“探親之行”終於在月底得以成行。
寶釵提前和趙嬤嬤打了招呼,那日一早, 柳五兒就提上提前收拾好的一個小包袱, 還有寶釵託她帶回去的家書, 從王府後角門坐上了等在外面的薛家派來的馬車。
薛家已經搬回了自己在京城裡的宅子,馬車從北靜王府駛過去的時候, 沿途的風景和來時萬全不同。馬車曲曲繞繞,最後才駛入一個巷子,停在一棟宅子門口。此處是薛宅的正門, 柳五兒透過車簾往外看了一眼, 覺得有些好奇。
車夫走過去和門房說了兩句話, 才重新上車,繞到另一個巷子, 從後門把柳五兒送進了薛家的宅院。柳五兒一下車, 就看到同壽站在車旁, 喜眉笑眼地拉她, “鶯兒,你可回來了, 太太都盼了好久了。姑娘可讓你帶了什麼話沒有?”
“姑娘讓我帶了一封家書回來。”
“那可太好了, 太太看了肯定很高興。”
兩人一邊說, 一邊由同壽領著走到了正院,薛宅的正院自然比不過榮國府的氣派,卻也比梨香院的屋子闊朗多了, 柳五兒看著這裡的亭臺樓閣,一花一草, 都覺得很新鮮。
剛走到堂屋門口,就聽到屋內薛王氏焦急的聲音:“鶯兒過來了沒有?”
不等屋內的同喜說話,同壽就先搶著說:“太太,鶯兒來了。”
話音未落,自然有小丫鬟幫她們掀開屋簾,薛王氏已經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過來,讓柳五兒很有些受寵若驚。不過,柳五兒也不會真的自作多情地覺得薛王氏有多看中自己,太太之所以這樣不顧身份,其實還是為了自己懷裡的那封家書罷了。
柳五兒跪在蒲團上,朝薛王氏磕了個頭,才在薛王氏的連聲催促下拿出懷裡的信,遞到薛王氏手裡。薛王氏迫不及待地拆開,一目十行地匆匆掃過一遍,才又細細地品讀起來。
“釵兒在王府裡的日子還好過吧?”她看完了兩遍信,才抬頭詢問柳五兒。
“太太不知道,咱們姑娘在王府裡人緣可好了!無論是王妃、淑人們,還是丫鬟僕役,都誇咱們姑娘模樣好、學識好、待人和氣……”
“那就好,那就好。”薛王氏連聲道,想了想,又問:“釵兒現在在哪處當差?王府裡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柳五兒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薛王氏問出這個問題的目的——薛家送寶釵去小選,原本就抱了那樣的目的,現在減了一等去了藩王府邸,也還是一樣。“姑娘現在在藏書閣裡作女史,每天都很清閑,姑娘自己也高興。”
“藏書閣……”薛王氏目光一閃,“這是北靜王妃分派釵兒去的?”
“這倒不是。”柳五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和姑娘一道進王府的還有一位楊女史,楊女史選了去外書房,姑娘選了去藏書閣。”
“釵兒為什麼不去外書房?”
柳五兒抿了抿唇,“太太不知道,外書房可不是那麼好呆的。楊女史在那邊不過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已經得了好幾個不是了。那邊都是王府老人,初來乍到的去那邊,難免受人欺負。楊女史和咱們姑娘同住一個院子,每天回來都要在屋裡和丫鬟抱怨,一開始抱怨的聲音大,姑娘這邊屋裡都能聽見。後來倒是有所收斂了些,晚上回來的時候也常常是紅著眼眶的。”
緊接著,又說了幾件楊珈纖在北靜王府中的遭遇——連些許的誇張都沒有,就已經讓薛王氏聽得感嘆連連了。“在家裡都是千嬌萬寵出來的,哪個不是爹孃的掌上明珠?進了王府,卻要經歷這些,真是作孽。”
“也是她太過冒進了——先前王府裡的外書房女史,現在已經懷有身孕,被封為淑人了,若是成功生下孩子,就算只是個小郡主,一個‘夫人’的位份也是少不了的。”
薛王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釵兒是個自己有主意的孩子,我現在也不求別的,只盼著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柳五兒正要隨聲附和,再說些寶釵日常“好人緣”的事給薛王氏聽,就聽同喜略顯突兀地插話道:“咱們姑娘聰明著呢,再說,還有姨太太家——前兒姨太太過來的時候不是還和太太說了?只讓姑娘安心忍耐一年半載,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