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政果然一早就讓人把寶玉叫到了書房。柳五兒聽說賈政一見寶玉就連著提了幾個問題, 大多都是四書中的, 寶玉只回答上了兩、三個, 還都支支吾吾的,讓賈政非常不滿。
捱了一頓訓斥之後, 寶玉老實了幾天——不過這“老實”,也只體現在他不經常出門閑逛了,在家的時候也不怎麼念書, 日常就在賈母面前哄老人家高興, 或是和黛玉湊到一起, 兩個人玩一些小遊戲。
青梅竹馬的感情日漸升溫,但是上學這事卻又被拋到了腦後。
好在寶玉現在也不怎麼提要和柳五兒試“那事”了, 讓柳五兒覺得輕鬆了不少。
可惜, 寶玉這樣的“老實”並沒能多維持幾日, 這日東府那邊尤氏又差人過來, 只說單獨請鳳姐過去鬆散一日,鳳姐過去告訴賈母的時候, 寶玉正好坐在一邊吃果子, 他這些日子在府裡悶得很, 聽到後也吵著要跟著一起過去逛。
賈母聽了就先答應下來,鳳姐也只好答應說要帶著寶玉一起過去。
之後自然又有人通知了柳五兒等人,這次鳳姐過去沒有興師動眾地帶太多人, 寶玉身邊的丫鬟也不必跟隨著服侍,只是還是要提前準備好一套能更換的裡衣外衣。柳五兒輕車熟路地收拾好了包袱, 交給過來傳話的小丫鬟,心裡又忍不住擔心,生怕寶玉在那邊又生出什麼新的故事出來,讓眾人為難。
因為擔心著會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柳五兒一整天都有些心緒不寧,手裡拿著針線,卻又不能安下心來做。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見寶玉回來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去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了沒有?”她迎上去問。
“還沒有。”寶玉笑著擺了擺手,“剛回來,身上還帶著酒氣,這樣過去準是要挨罵的,就想著先回來換一件衣裳再過去。”
柳五兒忙張羅人打水預備給寶玉洗臉,又過去服侍寶玉換下外袍。走近一嗅,果然聞到了不少酒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不是去東府那邊了?怎麼喝了這許多酒?”
寶玉拉了拉柳五兒的手,“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今兒我過去的時候,可巧榮哥兒媳婦的兄弟也去了,我之前就聽說過他,一直想見他一面卻沒有緣分。今日卻恰好就見到了,果然是和我想的那般投緣。他雖然家境不豐,人卻是極好,比起我來反倒更適合生活在這侯門公府之家,我只恨自己沒能早一些與他結交——但是今時今日也並不晚,不枉了我這一生了。”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也非常沒有條理,柳五兒聽了只想笑,卻又怕寶玉犯了痴病,只好隨聲應和,“你們兩個就是現在才有了緣分,日後時間還長呢,盡可以來往……”她說了一句,又想起秦鐘似乎也並不長命,驀地停住了話頭,無措地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寶玉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自顧自地往下說著,“我已經同他說好了,他家境貧寒,去不了什麼好的私塾,不如就到咱們家的家學裡讀書,我和他若能同窗幾年,讓我讀那些市儈的文章也未嘗不可。”
柳五兒怔忪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寶玉的意思是他終於要去家學讀書了,她心底頓時湧上一股狂喜:因為距離晴雯那一世太過遙遠,她已經忘記了在那一世中寶玉究竟有沒有認真去家學讀過書了。然而無論如何,寶玉現在自己主動提出要去唸書,這就可以說是她任務成功的一部分。
“這可是好事,老爺若知道了必然會高興的。”
寶玉卻搖了搖頭,“我只想著和他一起去上學,若他不去,那上學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太太那邊會否同意,我等下去請安的時候,還要問問兩位長輩的意思才行。”他踟躇片刻,拉住柳五兒的手,“好姐姐,你能不能陪我過去給老太太、太太請安?我自己過去怪怕的,又有事情要說,你跟著一起,我還能膽子大些。”
柳五兒覺得自己先現在的狀態就是:只要寶玉肯去上學,什麼要求她都能答應!更不用說只是陪著他一起去主屋還有正院請安這樣的小事了。
“當然可以,只是你也要換好了衣裳、披上鬥篷再出門才是。”
寶玉笑著又說了幾句好話,才安靜下來,任由柳五兒將鬥篷披到他身上,這才拉著柳五兒的手出門。
外面天色已晚,柳五兒讓小丫鬟在前面打著燈籠,先去給賈母請安。
賈母正躺在軟塌上和鳳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呢,見寶玉進來請安,就先問他:“今日在那邊府裡可吃好了?”
“吃得不錯,只是更想老太太屋裡的飯菜。”在賈母面前,寶玉一向是很會說“甜言蜜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