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那邊都吃完飯了,王夫人都帶著李紈和鳳姐下去了, 寶玉還沒有回府。柳五兒等得有些心焦, 索性囑咐了麝月幾句, 自己出了屋子,站在廊下等寶玉。
她總覺得自從自己寄身於襲人之後, 行為舉止就也沾染上了襲人的習慣和做派,不知不覺間就對寶玉一心一意起來——不僅僅是出於道義,但是其中的因果, 柳五兒又有些說不明白。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 自己在前面幾世中都不曾如此。
正胡思亂想著, 寶玉穿過三間小花廳,繞著迴廊跑了過來。“寶玉回來了。”柳五兒忙掀開簾子告訴裡面的琥珀, 又回身迎了上去, 上下打量了寶玉幾眼, “今天有遠客在呢, 你怎麼這麼晚才趕回來?”
“還願之後又走了走,進城之後餓的受不了, 吃了點東西才回府的。”寶玉笑這解釋了兩句, 又握住柳五兒的手, “你怎麼站在這裡等我呢?天氣怪冷的,若是凍病了可如何是好。”
柳五兒被寶玉這不分輕重緩急的舉動給逗笑了,“小祖宗, 裡面正等著你的,快別和我在這兒葳蕤了, 趕緊進去給老太太請安是正經。”
寶玉又握了握柳五兒的手,這才進堂屋裡去。賈母等人正坐在套間的小廳裡說話呢,寶玉進去請了安,不一時又轉身出來。
柳五兒忙過去問,“怎麼這就出來了,你可見過林姑娘了沒有?”
寶玉吐了吐舌頭,“老太太讓我去給太太請安呢。”
柳五兒知道寶玉沒有失禮的地方,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寶玉一起去到王夫人的院子裡。王夫人正看著賈環抄寫佛經呢,見了寶玉,又聽說他只給賈母請安之後就過來了,還沒和黛玉見過禮,就只囑咐了幾句等下見到客人不要失禮的話,就打發寶玉回老太太的院子裡去了。
一回賈母的院子,寶玉卻不耐煩再穿著白天出門時的衣裳了,柳五兒拗不過他,只好和晴雯、茜雪、麝月一同服侍他洗了臉,換了衣裳,晴雯又把寶玉白天的發辮拆了,重新梳成一根大辮子,帶上了家常的冠帶。
重新收拾妥當,柳五兒這才陪著寶玉出了碧紗廚,到賈母跟前說話。
一進小花廳,柳五兒就注意到黛玉的目光一直在寶玉身上盤桓,賈母看著寶玉卻笑了,“還沒見過外客,你怎麼就把大衣裳換了?”
寶玉這才將目光落在黛玉身上。他先是一怔,繼而又露出恍惚的神色來,扭頭道:“這個妹妹我總覺得曾經見過。”
賈母立即爆發出一陣大笑,“胡說,你妹妹從小長在南邊,今天第一次過來,你又哪裡見過她?”
寶玉一臉認真,“就算真沒見過,卻也感覺面善,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舊友似的。”
“那可好!”賈母聽了自然滿臉喜氣。
柳五兒不禁開始好奇:賈母一心想把寶玉和黛玉湊成一對,這在賈府中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事。只是,賈母到底是在之前就有這個打算了,還是在黛玉來了之後,聽到了寶玉的這一番話才生出的這個念頭。
這個問題雖然引起了柳五兒的好奇,卻也只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因為很快,寶玉傻乎乎地問黛玉,“妹妹可也有玉嗎?”在得知黛玉並不能有另一塊通靈寶玉後,就立即發了狂病,從自己項間帶著的項圈上摘下了通靈寶玉,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賈母等人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又哄又罵了好一會兒,才讓寶玉安靜下來。
寶玉這狂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柳五兒在一旁看了只有暗自搖頭,再想到自己這一世要完成的任務,只覺得前途暗淡……
不一時,黛玉的奶孃過來問房舍的事,賈母想了想,就說:“就讓寶玉挪出來和我睡吧,林姑娘先安置在碧紗廚裡。現在家裡事多,等轉年出了正月,再重新收拾房屋給他們兩個住好了。”
寶玉卻有些不願,“老祖宗,我就住在碧紗廚外間的床上就好了,挪出來又鬧得您也不得安靜。”
賈母思忖了一會兒,又帶著深意地看了看寶玉和黛玉,最後才點了頭,“這樣也罷,再有每人一個奶孃,一個丫鬟陪著照管就是了。”
無論怎麼安排,總之寶玉是一定要從碧紗廚裡挪出來的。不只是人要挪出來,箱籠、被褥、床帳等也要跟著挪到外面的床上。
碧紗廚外的那張床平日是奶孃和丫鬟們值夜時睡的,現在寶玉既然要睡在上面,自然也要挪去上面的被褥等物,再重新擦拭一下。
柳五兒一得了賈母的吩咐,就和琥珀一起出去張羅著做這件事去了。晴雯、茜雪等人聽了也在一旁幫忙。麝月更是要在碧紗廚裡收拾寶玉的被褥等物——起碼一些隨身的東西今天就要先挪出來,預備著當天晚上或是第二天使用。至於那些大件的箱籠、衣物,倒是可以先暫時放在碧紗廚內,等第二天再搬出來從容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