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趙姨娘的事,賈政和王夫人之間頗有些嫌隙:雖說賈政不至於包庇趙姨娘, 但是對於王夫人要把趙姨娘攆到莊子上的決定卻不是沒有微詞——其實在柳五兒看來, 王夫人的做法還算是輕的了, 若是依賈母的意思,趙姨娘都沒有必要再留了……
不過, 王夫人畢竟要顧及賈政的感受,賈母卻用不著。
當然,即便王夫人已經從輕發落了, 賈政卻並不領她的情, 這些天連內院都不願意進, 就算進來,也只是到周姨娘的房裡略坐一坐, 並不和王夫人打照面。
若是照著這樣發展下去, 在寶玉的婚事上, 如果賈母和王夫人之間存在分歧, 就算不看在去世的妹妹賈敏的面子上,賈政也是一定會站在賈母那邊的。
但是, 如果元春在此時表了態呢?
賈政從小接受的就是忠君愛國那一套的教育, 骨子裡刻滿了“忠”、“孝”這兩個字, 元春雖然是他的女兒,但是現在既然進宮當了“娘娘”,那麼她就變成了賈政的“君”, 賈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忤逆了元春的意思的。
看著鳳姐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柳五兒又趁機勸諫:“寶姑娘年初就十五歲了, 太太和姨太太若真有心把寶姑娘和寶玉湊成一對,那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寶姑娘的年紀已經有些拖不起了。而寶姑娘只要一嫁進來,按照太太的意思,必然會把這個家交給她來當……”
鳳姐動了動嘴唇,又沉吟了片刻,才道:“就算太太立時把家交給她來當,她想馬上就上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那又如何呢?”柳五兒語重心長地說,“就算她要從頭學起,太太也不是就不能教了。到時候,奶奶又要如何自處?”
鳳姐咀嚼著這幾句話,愣了回神,才頹然道:“其實,我哪裡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給別人做嫁衣裳?但是我現在也是騎上老虎背了,就算想抽身退步,暫時也沒有那個餘地。老太太現在還健朗,未必不能再堅持幾年,寶玉的親事……還有的扯皮呢!就算我想在此時放手,沒有個好理由,太太是不會答應的。”
“誰說沒有好的理由?”柳五兒狡黠地笑了笑,伸手一指那碗紅棗燕窩粥,“您呀,現在就專心調養身子,之前魘勝的事,您可險些就著了道呢,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您的造化還在後面呢。”她看鳳姐一臉的不以為然,又道:“之前府裡來了那麼多的和尚道士,雖然在寶玉的事情上沒派上什麼用場,但是聽說其中有幾個擅長蔔卦的,我就幫著奶奶問了問,都說今年下半年奶奶會有好訊息呢,說不定就得償所願了!”
鳳姐聽了這話,不由得笑道:“那些人的話哪能當真?傻丫頭,不過是說著哄你玩的罷了。”
雖然嘴上說著不信那些和尚道士的話,但是之後鳳姐確實漸漸放鬆了對府裡管家權的把持,偶爾有些得過且過的事,也就將就著對付過去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事事盡心盡力。
柳五兒當然不會說,自己在那天和鳳姐說話的時候,在這一世第二次使用了警幻仙子給她的那特殊的能力,但是其效用卻是能看得見的。
一進八月,柳五兒就日日如臨大敵。過了八月十五,賈政被皇上欽點了學差一職,很快就拜別賈母,外出辦差去了。這幾日剛好是鳳姐小日子的時段,從八月十五起,柳五兒就勸著鳳姐少飲酒,鳳姐似聽非聽的,中秋那日卻也真的沒怎麼喝酒。等常理上鳳姐小日子的時間都過了,月信卻還沒有來,柳五兒就忙著讓丫鬟出去叫了擅長婦科的大夫進來,給鳳姐號脈。
鳳姐一開始並不十分當一回事,看著柳五兒臉上的神色還笑話她:“真是個傻丫頭,你怎麼比我還緊張?”
鳳姐能不能保住這個兒子,在柳五兒看來絕對是關乎她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的大事,又怎會不上心?她緊抿著唇,摒心靜氣,待那大夫剛把手從鳳姐的腕子上拿開,就忙問:“大夫,我們奶奶如何了?”
那大夫扶著胡須沉吟了半晌,才笑著恭喜:“恭喜奶奶,是喜脈。不過時日尚淺,也還有些不穩,我這就為奶奶開幾服安胎的藥,只要奶奶按時服用,必然不會出什麼大的差錯。”
鳳姐屋裡的丫鬟乍然聽說果然是喜,全都換上了一臉的喜氣洋洋,待聽說鳳姐這胎坐的並不十分安穩,又都煞有介事地盯著那大夫,反而緩解了鳳姐自己的緊張。等大夫開完了方子,她讓柳五兒封了一個大大的荷包,又安排人去抓藥。
但是柳五兒打的主意,確實讓鳳姐就此從管家的一線上退下來,就打發小丫鬟去各屋裡傳話,告訴眾人這件“大喜事”——當然,鳳姐的胎“坐得不穩”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並沒有瞞著鳳姐,雖說同時做好了使用特殊能力的準備,但是卻並沒有直接用上,而是還存了一些試探鳳姐的意思。沒想到鳳姐卻無意阻攔她,哪怕聽到她提出的那個重點,也只是一笑置之,任由她這樣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