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妹妹的話,金釧兒臉色微變, “玉釧兒, 你今兒可是病了?要不是魔怔了?聽聽你剛剛說的是什麼糊塗話!寶玉是家裡的少爺, 太太的心頭寶,我一個丫鬟, 哪有遠著主子的道理?”
話一出口,柳五兒就知道自己到底還是沒能把這句話說好。幸好金釧兒並沒有誤會她的意圖,雖說有些不以為然, 卻沒覺得是妹妹想要壓下她上位。她笑著拍了拍妹妹的手臂, “快別胡思亂想了, 若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歇著, 太太問起來我幫你和她說。”
柳五兒連忙搖了搖頭, 若是坐實了她身子不舒服的事, 恐怕金釧兒會更覺得她是在病中胡言亂語, 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金釧兒又笑著瞟了她一眼,正準備開口, 彩雲卻從堂屋裡走了出來, 直直地朝著姐妹兩個的方向走來, “金釧兒,太太讓你趕緊從昨兒甄家送來的箱子裡找兩匹上好的料子出來,讓夏公公給娘娘帶進去。這就等著要, 可不能耽擱了。”
這是急事,又關繫到宮裡的娘娘, 金釧兒自然知道不能耽擱,她答應一聲,又囑咐了妹妹兩句,才匆匆忙忙地往後罩房那邊去了。
彩雲看了柳五兒一眼,詫異地問:“你今兒身體不舒服?”
柳五兒略有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
彩雲見她沒事,就也不再多問,轉身回屋裡去了。
柳五兒站在臺階下,不禁沉思起來:金釧兒現在肯定是已經存了日後跟著寶玉的心思,雖說沒有十拿九穩,但是在王公貴族家裡,生母身邊出一個丫鬟放在兒子屋裡做通房似乎已經成為了定律,是所有人都預設了的“規矩”。
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金釧兒根本就不覺得自己的心思和作為有什麼不對。自己若是想完成好這一世的任務——想要改變大多數人的想法恐怕是不可能了,最重要的還是從金釧兒、寶玉、還有王夫人這三個人中下手。
只要在關鍵的那幾個時間點,使用她那特殊的能力讓她們做出別的選擇,或許事情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可是,那幾個關鍵的時間點又在什麼時候呢?
正琢磨著,堂屋的簾子忽然被人從裡面掀開,王夫人親自送夏守忠走了出來。柳五兒連忙低下頭站到一邊,耳邊聽著王夫人客氣又矜持地朝夏太監笑道:“你不妨多坐一會兒,等下丫鬟們就把那兩匹料子找出來了。”
夏守忠微抬著頭,但是面對王夫人也不敢太過造次,“雜家就是出來傳話的,娘娘還在宮裡等著呢,我可不敢多耽擱。”他微微躬了躬身子,擺出謙恭的姿態,但是話裡話外不脫的“宮裡”、“娘娘”等字眼讓王夫人不敢輕忽於他。
“公公請再稍等片刻。”她笑著做了一個安撫等待的手勢,又轉過臉,厲聲招呼丫鬟,“玉釧兒,快去後面看看,你姐姐怎麼還沒把那兩匹料子拿過來?”
柳五兒只好答應一聲,扭身繞進迴廊,朝後院走去。剛走到穿堂口,就看到金釧兒身後跟著一個健壯媳婦,兩人懷裡各抱著一匹料子,正緊鑼慢鼓地朝著這邊走來。
金釧兒額頭上已經急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看到妹妹站在穿堂那裡,知道她恐怕是來催自己的,忙道:“這就來了!甄家送來的料子真不少,我從裡面挑了兩匹最好的出來……”
王夫人這時也已經看到了金釧兒,見丫鬟沒耽誤了她的要事,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從彩雲手裡接過一個荷包,又悄悄塞到夏守忠的手心裡,“娘娘在宮裡多虧了你們照顧,只要娘娘在宮裡面過得好,我們家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夏守忠捏了捏手裡的荷包,臉上笑意更盛,“娘娘在宮裡一切都好,夫人只管放心……”說著,看了兩眼金釧兒手上捧著的料子,就告辭裡去了。
他一走,王夫人就回到屋裡,又把幾個丫鬟都叫進來,“彩霞去前面看看,什麼時候老爺回來了,就請他進來,說今兒娘娘派人傳了話出來,我有要緊的事要找老爺商量。”
“金釧兒,你去鳳丫頭屋子裡看看,什麼時候她得空了,讓她進來一趟……對了,剛剛寶玉過來了沒有?”
金釧兒忙道:“過來了,我看太太您正和夏太監說話,就沒讓他進來。二爺喝了一碗茶,就回老太太那邊去了。”
王夫人點了點頭,“這事如果讓他知道了,也只有高興的。等下你從鳳丫頭那裡出來,去寶玉那邊傳我的話,就說娘娘有意讓寶玉和她們姐妹都住到園子裡去,讓他這些日子表現好些,別惹了老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