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寶玉被打傷的這段時間內襲人做出了什麼樣的努力,在寶玉漸漸痊癒後,她的待遇也不知不覺間被提高到了“準姨娘”的待遇。
只是或許王夫人心中還有些許顧忌,所以還沒有放了明路。
對於襲人的高升,怡紅院內大大小小的丫鬟都表現出了自己的羨慕——只除了晴雯、茜雪和小紅。
茜雪是一早就熄了留在寶玉身邊的心思,只等著年紀一到就放出去嫁人的。小紅是鳳姐那邊已經打過招呼,只等著過了這個月,就出大觀園去鳳姐房裡當差去了。而且柳五兒依稀記得,小紅和賈家的親戚賈芸兩情相悅——那她自然是不會惦記著寶玉了。
至於柳五兒自己,她已經想好了如果以後有機會,就以晴雯的身份出去另謀出路。而且這也不只是想想而已,最近一有假期,她就會跑去賴府上,只為了能向蘇繡娘多學一點技藝,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些日子又新學了不少,甚至還有蘇繡娘當初的獨門絕技——連賴家大姑娘都還沒學到呢。
既然已經確定了目標,柳五兒就也沒心思羨慕襲人的際遇了,現在只要不是輪到她當值,她就窩在房裡繡花,等到了冬天,越發連前面都不去了。
誰知還沒進臘月,襲人家裡就遞了訊息進來,說是襲人的母親有些不好,恐怕堅持不了幾日了,說要接襲人出去,盡盡孝道。
王夫人是最重孝道的人,襲人最近又很得她心意,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表現的不近人情,讓襲人冷了心腸。不只王夫人,鳳姐那邊也把襲人看得更高了些,臨送她走的時候,派了兩個老媽子跟著過去服侍不說,還送了她幾件好衣裳。
襲人到王夫人和鳳姐那邊請假,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大包小包地提了三、四個包袱,眾丫鬟們又都圍上前看,只見其中一個包袱裡放著兩件極鮮豔的冬衣,一件大紅猩猩氈的,一件大紅羽紗的。雖說都是半舊的,卻都是暖和輕便的好料子,也沒有什麼損壞,只是顏色看著不那麼鮮亮,一望即知是下過水的。
“這兩件都是送給姐姐的?”秋紋的聲音裡就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羨慕。
襲人是打算今天夜裡就趕著回家的,此時正在整理妝奩,又要把怡紅院內寶玉房裡的鑰匙交出去,安排諸多事宜。百忙之中聽到秋紋問話,忙回頭道:“那件猩猩氈的是給我的,另一件是平兒讓我帶出來,說是準備給邢姑娘送去的。”
她頓了一下,把鑰匙之類的都交到柳五兒手裡,又道:“我這兒趕著走,晴雯你明兒把那件衣裳給邢姑娘送過去吧,讓別人去,就有些不太像了。”
邢姑娘就是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煙,最近跟著她父母一起上京投奔姑母,被賈母留下住在園子裡,和迎春暫住在一處。邢姑娘到底是個親戚家的姑娘,又是主子,由寶玉房裡的丫鬟給她送冬衣過去本來就有些不成道理了,再讓小丫鬟送去,就更有些落她面子了。
柳五兒忙一口答應下來,“你就放心吧,這些事我保管幫你辦妥當。再說還有麝月和茜雪在,這院子裡那麼多人,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
得了她的保證,襲人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卻更掛心她母親那邊,葳蕤了一會兒還是去了。
襲人一走,上夜的活兒就落在了晴雯和麝月身上。寶玉也得了自由,連著幾日半夜口渴叫茶喝的時候,喝過茶又想著鬧事淘氣,柳五兒只不搭理他。
這樣平淡地過了幾日,這日正值王子騰生日,寶玉一早在園子裡逛了逛,又去上房轉了一圈,就去王府賀壽去了。等到晚間回來,一進門就開始跺腳抱怨,柳五兒正和麝月坐在燻籠上對著面做針鑿,見他回來,又是這麼個樣子,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去。
“怎麼了?今兒早上出去的時候不是還挺高興的?”
寶玉又是抱怨,“今兒早上去老太太那兒,老太太歡歡喜喜地給了我一個新褂子,沒想到一時沒注意,卻燒了個洞出來。還好回來的時候天晚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沒注意,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麝月忙幫著寶玉脫下那件褂子,湊到燈下細看,“這燒眼不大,或許是香爐裡的火迸上去了,不如讓她們拿出去,找個能幹的織補匠人織上就行了。”
柳五兒在一旁看了兩眼那件褂子,聽了麝月的話也附和道:“是了,讓宋媽媽悄悄拿出去問問,等補好了再悄悄拿進來,也沒人知道。”
寶玉卻又搖頭,“我明兒還要去舅舅那裡,老太太和太太還叫穿這件衣裳去。現在燒了個洞,等到白天可就瞞不住了。”
“還是先拿出去問問吧。”
麝月也無奈,只好叫宋媽媽進來,讓她偷著把衣裳拿出去問問,三人在屋裡等訊息,寶玉尤其坐立不安。不想二更剛過,宋媽媽就抱著包袱回來了,滿臉無奈,“我問了大半個京城,凡是有可能能織上的都問了,都不認識這是什麼,更不敢補了。”
寶玉忙道:“老太太說,這件衣裳叫雀金裘。”
宋媽媽搖了搖頭,“人家都不認識,說了名字也沒人敢織。”
柳五兒在一旁聽著,她剛剛看著這料子新奇,就很想自己上手試試了,只是麝月先說了讓拿出去補,她也就不好再開口。此時聽說外面的人都一籌莫展,暗道這或許就是自己的機會,忍不住開口:“讓我瞧瞧吧,要是實在補不上,也只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