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柳五兒直陪著寶玉在王夫人的上房裡住了七、八日。一開始寶玉和鳳姐不見好轉,又常說胡話,真把賈母和王夫人嚇得夠嗆。等到了第四日,忽然來了一僧一道,拿著寶玉常戴的那塊通靈寶玉唸叨了些什麼,那之後寶玉和鳳姐二人才漸漸好轉了。
這幾日在王夫人的上房裡侍候,柳五兒整天都提心吊膽地,王夫人幾次問她話,她都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王夫人聽了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好在王夫人最近是真沒什麼心思注意丫鬟,對她的回答也都還滿意——這幾天寶玉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幾個丫鬟在一邊也就是看著,不是幫他擦擦臉上的口水之類的,也實在是沒什麼犯錯誤的機會。
而幾次問話下來,王夫人還記住了晴雯,甚至對她也有了些許滿意,稱贊她“很用心”。搞得柳五兒心下都疑惑起來:看樣子王夫人對晴雯態度還挺好的啊,為什麼後面又親自出面把她趕出去了?
這樣想著,她不由得把視線轉到了襲人身上,發現襲人也正在看自己,連忙笑了笑,低下頭收回了目光。
等到寶玉大好了,又由幾個力壯的媳婦抬著搬回了怡紅院,三個大丫鬟也都跟著回來了,連著看屋子的茜雪,四個大丫鬟都得了不少賞賜。
不過寶玉現在只是有了精神而已,並不是真的好了,幾個大丫鬟還需要輪流守夜,跟前離不開人。直等到又過了十天之後,才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寶玉身體一好,柳五兒就給自己放了個假,之後的幾日也很少到寶玉跟前當差了,每天就窩在後面自己的屋子裡做針鑿,倒也生活平順。
眼看著過了清明,展眼又到了端陽,這日外面下雨,大家都站在院子裡面看雨玩,襲人今日心情好,也和大家一起在遊廊內嬉笑。忽然聽到有人大力拍門,幾個丫鬟調侃了幾句,襲人就自己過去開門了。
沒想到剛把門開了一條縫,寶玉就直推門進來,沒好聲氣地一腳揣在襲人的肋骨處,想來是真的生氣了。
襲人被踹倒在地上,疼得頓時哭了出來。柳五兒正坐在遊廊裡繡花,一眼看到襲人捱了窩心腳,立即放下手裡的活計就過去攙扶。寶玉臉上也閃過幾抹悔意,還是襲人見了,強笑著安慰他,“不妨事,就是一時嚇著了,並不太疼。”
眾人見襲人被寶玉踢了,也頓時不敢再高聲玩笑。今天剛好是梨香院內的小戲子們休息的日子,她們趁著空進來大觀園裡玩耍,有一、兩個此時正巧就在怡紅院內作客。現在卻有些嚇著了,只因為還下著大雨,這才不好告辭。
丫鬟們忙擁著寶玉和襲人進屋,一部分人伺候寶玉梳洗換衣裳,另一部分人又去襲人面前獻殷勤。
柳五兒觀察襲人的臉色,覺得這一下必定捱得不輕,但是襲人既然要面子不肯喊嚷著疼,她就也成全襲人的自尊心,不去戳破她。
只是她忖著出了這樣的事,寶玉心情肯定十分不好,就私下和秋紋換了班,打算這幾日都不怎麼往寶玉跟前去了。
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就真出了事,秋紋幫寶玉拿衣服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把衣服裡帶的扇子給掉了,摔折了扇骨,捱了兩句寶玉的罵。當下雖然忍住了,可是一回來後面就趴在床上哭了起來。柳五兒過去問了幾句,聽過之後也只能安慰她幾句,聊勝於不聞不問罷了。
好在到了晚上,寶玉這股子莫名其妙的火氣就散了,興致高漲地叫大家一同在院子裡乘涼,自然不能落下晴雯。柳五兒看寶玉和大家說說笑笑地也很自然,也就跟著隨意起來。
又過了些日子,某日襲人忽然悄悄把柳五兒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告訴她:“我剛才聽說,金釧兒死了!”
“什麼?”柳五兒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誰死了?”
“太太屋裡的金釧兒,前兒不知為什麼,惹怒了太太,被攆了出去。沒想到今天傳來訊息,竟然跳井死了!”
柳五兒也回憶不起來自己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這事了,只覺得似乎確實不知從那一日起,王夫人屋裡的丫鬟就少了一個,原本最得重用的是彩雲和金釧兒,後來卻漸漸變成了玉釧兒。
她忙拉住襲人問:“你怎麼知道的?可是全園子裡的人都聽說了?這要是讓寶二爺知道,又該說那些瘋瘋癲癲的話了。”
“我是聽一位媽媽說的,寶姑娘也聽見了。”襲人著急地解釋,又說:“我也是怕寶玉知道這事,到時候鬧起來,再說些什麼著三不著兩的話,傳到老爺、太太耳朵裡,生氣不說,咱們也落不得好。”
柳五兒聽了,也不禁擔心起來。
兩人正在這邊合計著,那邊又有人飛快地跑進來報信,“襲人姐姐,晴雯姐姐,不好了,出事了!”
柳五兒現在簡直是一聽有人說這話就頭大,她原本覺得自己的脾氣還不錯,但是這些日子鬧的,也快要變成爆炭了。
正豎著眉頭想要發火,襲人卻接過話來,忙著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