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十歲起就在家族的祖宅,我沒有十歲之前的記憶。
老宅在地上,活人守著死人,祖宅在地下,死人看著活人。
我是祖宅的領路人,家族覺醒了血脈力量的孩子18歲的時候要舉行特殊的成人禮,那就是到祖宅取命牌,我就是他們的領路人,或者說,我是通往祖宅的鑰匙。
今天會有一個少年去祖宅取命牌,我已經有3年沒有帶人去過那裡,這幾年覺醒的人很少。我在後山上的一座陵園內等他。
這是一座妃園寢,自南向北為一孔拱橋和平橋,東西廂房,東西班房,宮門,東西配殿,享殿和門樓,進入門樓是明樓,寶城,寶頂,環以近300米圍牆。通往祖宅的路就在這座園寢的地下。
我來到陵園的時候天剛矇矇亮,取命牌的孩子一般不會這麼早來。我從宮門往享殿走,靜靜地打量著這座看了不知多少遍的陵園,人生就是這樣,有的人活著都沒有半片瓦遮身,有的人一堆白骨也能樓宇宮殿。
還沒走到享殿就聽到一陣呼嚕聲,我循著聲音看去,就看見享殿前的臺階上趴著一個少年,身材魁梧,鼾聲震天,睡得極香。照看這座陵園的張德海我認識,平時也不會有人來這,可能是今天取命牌的人,不過他為什麼來的這麼早還趴在享殿前睡著了?
我走到他身邊,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最後還是張德海忍受不了他的呼嚕覺得打擾先人清淨把他叫醒了。
顯然睡這兒並不舒服,少年舒展了一下身體,依舊睡眼惺忪。但是當他發現身邊的我時,立刻就清醒了。
“小殊?”少年站起身,看著我問道。我這時才看清他真的很高,大概有2米,圓圓的臉盤,眼睛不大,濃黑的眉毛像毛毛蟲一樣掛在眼睛上面,有些塌鼻樑,嘴唇很薄,雖然像小塔般壯實,卻給人感覺很憨厚溫和,想要親近。
“小殊!”他沒等我回答,就緊緊地抱住了我,“你還是沒有恢複記憶嗎?我是小遠啊,張徵遠!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我們是穿一條褲子尿一個炕的好兄弟!”這個突然的擁抱太過用力,我有些喘不上氣,但是我能感覺到這是因為他看見我太過激動的原因。
“我、都。。。。。。不。。。。。。記得了。”我還不到他胸口,勉強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哎!沒關系的,我都記得,到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好兄弟。我早就盼著成年的這一天,這樣就可以看見你了。”徵遠的聲音裡帶著哽咽,但是此刻我真的要窒息了,好在他在關鍵時刻鬆了手,“小殊,我們7年沒見了。我一宿沒睡,今天半夜就到這裡了,就是期望能早點看到你。我。。。。。。剛才我實在太困了,就睡著了,呵呵。”說到這,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的身份是族裡的秘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不過我不擔心,他是血脈力量覺醒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是早晚的事,而且,莫名其妙的,我很相信他。
我叫張朗殊,今天17歲,我一直都覺得我的生命是從十歲那年開始的,似乎十歲以前不屬於我。我一直住在祖宅,基本不回村子。今天看到徵遠,看到他真誠的笑,我才覺得,我十歲以前也是真實的活過。
“你準備好去祖宅了嗎?”我問徵遠。
“嗯,準備好了!”
“那我們走吧。”
祖宅在地底,不能用空間距離來描述祖宅在地底的位置,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它的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進去。如果你沒有開啟通道的鑰匙,即使祖宅近在咫尺,你也觸控不到,而我就是那把鑰匙。
我帶著徵遠從明樓右邊的角門進入,來到一道琉璃影壁下,這裡是通往地宮的入口。這座琉璃影壁高4米,寬6米,壁身厚0.8米,影壁整體為明黃色,壁頂為起脊兩坡式,中間雕有一株番草,四角繪有雲紋。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陽光照在影壁上使得影壁的顏色變得更加瑰麗。徵遠看著我,顯得非常緊張。我把手放在影壁上,幾個呼吸的功夫,從番草圖案為中心,開始向周圍蕩起一圈圈波紋,波紋漸漸變大,影壁顯得不太真實起來。我把手放下,看著漸漸透明的影壁,影壁後的通道隨著影壁的透明漸漸清晰起來。
只有我和大祭司才可以開啟這道影壁,進入祖宅的通道有兩個,這是專門為取命牌的族人準備的。直到影壁變成水樣透明狀,我便帶著徵遠走了進去。
隨著我們的進入,影壁恢複了普通的模樣。如果現在有旁人看見我們兩個,看到的場景只是兩個少年呆呆的望著影壁,然後轉身離去。。。。。。地宮的通道一直向下延伸,這裡並不會進入陵寢的墓室,我和徵遠的腳步聲在地道裡顯得有些空曠。
徵遠一進墓道便緊緊的貼在我的身邊。我從包裡拿出燈火石,這是我們在地底祖宅發現的一種特殊的石頭,大小各異,一般為圓形,外壁透明,裡面形態就像火焰在燃燒舞動,拿在手上卻沒有溫度。
我隨身總是揹著一個挎包,就是普通的軍綠色帆布包,結實耐用,我用來裝些隨身的東西。
燈火石的照明範圍與它的大小有關,小的僅能照亮大約一米的範圍,最大的可以覆蓋周圍百米,當然,因為太大,是不可能作為移動光源的。而我手裡這顆直徑大約8厘米,可以照亮周圍5米範圍。
燈火石的壽命很長,應該說是很長很長,據大祭司說,我們發現第一塊燈火石是在大約五千年前,直徑二十米,至今仍在産生光芒。
家族僅有十顆燈火石,都在祖宅,所以大部分族人都沒有見過。燈光亮起,徵遠明顯有些放鬆了下來,他好奇的看著我手裡的石頭說:“小殊,這個就是夜明珠吧?還挺好看的。能不能讓我摸摸?”我把燈火石遞給他,徵遠拿在手裡左看右看,還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愛不釋手。
“小殊,要是我們小時候有這夜明珠,晚上我們去山上獵兔子的時候就方便多了,嘿嘿。你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跟我不一樣,我最怕黑了,晚上出去撒尿都得讓你陪著。”我看著他憨厚的笑容,想到他半夜就到陵園等我,我不知道他如此怕黑是怎麼做到的。
這七年來我一直在祖宅,和地面上的人接觸的很少,這和我身為“鑰匙”有關,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在地面上也沒什麼親人。
我們一邊走我一邊為徵遠解釋燈火石的特性,“燈火石的壽命和它的外壁薄厚有很大的關系,它的外壁應該是一種特殊的礦物質,中間的光源與外壁産生反應而發亮。隨著燃料的流逝,外壁逐漸石化,等到燃料全部用盡,燈火石的壽命也就到頭了,它會保留它現在的樣子,會變成一種特殊的石頭。”
“那你手裡的這個能亮多長時間?”
“大概一百年吧。”我回答他。
就在這時,我們聽見黑暗中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嘖”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感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