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的三女兒震華,初中畢業以後,因為成績優異,表現突出,被學校留任,當了一名小學語文代課老師,她非常熱愛這個代課教師的工作,每天很晚還在批改學生作業,為了能起早貪黑的為學生們服務,她跟學校申請了宿舍,一個星期回家看望父母一次。
不久後,縣教育局分配給學校,一個上大學的名額,校長鼓勵適齡的教師報名,然後層層選拔,震華第一個就報名了,為了公平起見,學校對報名的十幾個適齡青年教師,進行了理論和答辯的考核,經過校領導的審核,震華的綜合成績名列前茅,成了第一個被推薦上大學的年輕教師,面對這樣的結果,引來了不少爭議。
爭議的焦點,震華只是一名代課老師,在推薦上大學的問題上,於情於理,都應該放在正式老師的後面,更有甚者說,代課教師,根本沒有資格被推薦上大學,為此,校長專門就這一爭議的焦點問題,請示了縣教育局的領導,領導給出的回複是,在推薦上大學的相關檔案中,並沒有註明正式教師和代課教師,可以理解為,只要是在學校教課的,符合推薦條件的適齡青年,都有資格被推薦。
校長把推薦的結果,通知了震華,震華也有點不相信,校長告訴她,這是經過幾輪的考核,才確認下來的,他鼓勵震華,上了大學,也不要忘了家鄉的教育事業。
震華當即表態,她是大山的女兒,是大山養育了她,這裡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父老鄉親,她不會辜負學校的重託,她會學成歸來,為家鄉的教育事業,貢獻全部的力量。
為了把上大學的喜訊,盡快的告訴父母和家人,震華趕緊回了趟家,一進家門,她就迫不及待的把這個喜訊說了,大虎原本是坐在炕上的,聽了震華的話以後,他興奮的站了起來,他對蘭珍說:
“快去,把家裡的那隻雞給殺了,咱們今天要好好的吃一頓。”
“你這個老毛病又犯了,一聽上學,你就控制不了。”蘭珍說。
“這可是上大學,咱做夢都不敢想,別說是咱老金家,就是整個沙峪村也是喜事,震華,快跟爸說說,校長是怎麼跟你說的?”大虎說。
看著父親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震華就把學校報名、考核的過程告訴了父親,父親拉著震華坐在了身邊,他語重心長的說,從爺爺的爺爺那開始,就重視上學的事情,太爺,爺爺和我,都念過私塾,但是都沒你念得高,你是咱老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過去,太爺活著的時候,常給我講,‘金榜題名時’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如今,這一大幸事,竟降臨在老金家,光聽著,就驕傲。
震華告訴父親,上了大學以後,學校給的生活費,只夠日常開銷和買書,她沒有多餘的錢來補貼家用了,可能會給家裡的生活帶來不便,父親連連擺手說,別說學校還給生活費,就是一分不給,他捨出老臉,也得給她湊夠學費,家裡的事情不用她分心,她能做的,就是安心學習,將來當一名優秀的教師。
有了父親的鼓勵和支援,震華高興的返回了學校。
一進學校的大門,震華就看見,校長正在朝她招手,她趕緊跑了過去,校長告訴她,有事情要跟她談,看到校長一臉嚴肅的表情,震華預感到有些不對,至於哪不對,她也猜不透。
校長給震華到了一杯水,然後告訴震華,原定好的上大學的名額,出現了一些問題,震華問校長,是哪方面除了問題?校長說,上面的領導說,他們接到了一封實名舉報信,舉報你父親在日本鬼子入侵那幾年,幫助鬼子幹了不光彩的事,上面對此事非常重視,專門成立了調查組,如果調查屬實,恐怕你上大學的資格,將被取消,震華告訴校長,她聽父親說過,他曾被鬼子抓去,當過兩年的勞工,不是信上說的,幫鬼子幹不光彩的事。
校長告訴震華,是非曲直,必須要等調查結果,現在任何人說了都不算,包括當事人自己,所以,在父親的問題,沒有結論之前,上大學的事情,只能暫時放下,踏踏實實的繼續代課,聽了校長的話,震華幾次都要掉出眼淚,她都剋制住了,回到宿舍以後,她撲在床上,把被子蒙上,大哭了起來,想到父親充滿期待的眼神,她沒有勇氣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她相信,這件事的打擊,父親不比他小。
隔了兩天,調查人員找到了大虎,他們問了大虎幾個問題,其中就有跟鬼子打交道的兩年的經歷,大虎把被鬼子抓去,當了兩年勞工的經歷,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調查人員,至於在當勞工期間,他如何組織勞工與鬼子展開鬥爭,把鬼子頭目埋葬在井下情況,他一個字也沒透露,在他看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但凡是個有血肉的漢子,都會那麼幹,在聽了大虎的講述後,調查人員告訴大虎,要想證明那段歷史,必須得有當事人佐證。
大虎說出了大栓和大力的名字,當問到兩個人現在的住址的時候,大虎無言了,自打從煤礦分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他只記得大栓說過,大栓的家住在河澗村,大力在棺材鋪打工,幾十年過去了,還不知道現在他們,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調查人員把他提供的情況,記在了本子上,表示要盡力找到他們。
送走了調查人員,大虎就琢磨開了,怎麼好端端的,會有人找他了解勞工的事情,這裡面一定有蹊蹺,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他連夜來到了震華的學校,在見到父親的一剎那,震華大聲的哭了起來,身為父親的他,看到女兒傷心,他也不好受,女兒告訴他,有人給上面寫了舉報材料,說父親曾給日本人幹過事,校長說,上面對這件事很重視,已經成立了調查組,如果這件事屬實,她將被取消上大學的資格。
女兒的講述,讓大虎明白了,怪不得有調查人員,突然找他了解,當勞工的那段歷史,原來是有人舉報了他,大虎告訴女兒,他在當勞工期間,帶領勞工跟鬼子展開鬥爭,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震華問父親,寫信的那個人,為什麼要誣陷他,女兒的問話,讓大虎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韓有才,雖然,大虎在當勞工的時候,韓有才還沒有出生,但是,上了年紀的沙峪村的人,都知道大虎的這段歷史。
韓有才的父母,當然也知道,他分析,韓有才是透過父母,知道大虎的這段歷史的,為了給父親報所謂的仇,韓有才故意藉著他的這段歷史,給他抹黑,從而達到阻止震華上大學的目的,如果情況真的如他分析的那樣,問題就不簡單了,他擔心,如果調查人員,找不到大栓和大力,韓有才的話真假,就不好認定了,他女兒上大學的事情,有可能化為泡影,為了寬慰女兒,他對女兒說:
“如果是韓有才陷害,導致你沒能上大學,咱們也不後悔,咱們左右不了韓有才,但可以左右自己,你依然可以做一名,優秀的代課老師,作為父親,爸可以坦誠的告訴你,爸爸所做的事情,對得起良心,對的起咱老金家,對得起沙峪村的父老鄉親。”
“爸,我知道了。”震華說。
調查人員來到了縣城,他們要找到棺材鋪的大力夥計瞭解大虎的情況,不巧的是,棺材鋪已經改成了糧店,據知情人說,棺材鋪老闆,在解放以後,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鄉下生活了,棺材鋪都沒了,大力就更找不到了。
只剩下住在河澗村的大栓這條線索了,調查人員又來到了河澗村,居然真的找到了大栓,此時的大栓,是生産隊的一個車把式,當調查人員說明瞭來由以後,大栓向調查人員,講述了大虎在兩年的勞工期間,組織勞工跟鬼子鬥爭的事跡,當提到把鬼子頭目川島,埋在了礦地下的時候,調查人員不由的伸出了大拇指。
調查結論得出以後,調查人員特意來到了大虎家,轉達了大栓的問候,同時,他們也表示了對大虎的敬佩,大虎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不值得一提。
幾天以後,校長找到了震華,通知她,可以為上大學做準備了。
調查組的同志,找到了舉報人韓有才,把調查的結論,通報了他,同時提醒他,舉報的前提是證據,不能靠道聽途說,韓有才告訴調查組,這是一場誤會。
其實,他心裡最清楚,這不是誤會,是他精心策劃的。
那天他無意中,聽說了震華上大學的事情,他認為,如果震華能順利的上了大學,無形中,就告知沙峪村的人,他大虎有本事,培養出了上大學的女兒,那他韓家在沙峪村的顏面,就會收到傷害,他這個副隊長,也會低大虎一頭,不行,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他要在事情沒有拍板之前,盡自己的全力加以阻止,為了達到阻止的目的,他可謂絞盡腦針,他先是想到了,在半路攔住震華,趁其不備,給震華一悶棍,不打殘也打傷了,還上大學,恐怕教課也夠嗆。
可他又覺得這個太冒險,萬一被抓到,他的前程,他的人生就完了,他突然想到,父親曾經跟他講過的,大虎當過兩年勞工的事情,他的眼前一亮,何不利用這個由頭,告大虎一狀,反正那也是解放前的事情,調查起來,也很困難,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大虎完了,震華也上不了大學了,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還知道,如果不實名舉報,可能不會引起上面的重視,被耽擱的時間長了,震華便可以上大學了,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屬上真實姓名,在接到實名舉報信後,上面首先對韓有才這個人,進行了瞭解,他們瞭解到,韓有才擔任沙峪村的副隊長,對沙峪村的情況,應該是有所瞭解的,他所反映的情況,應該是有一定的事實基礎的,不冤枉好人,不放過壞人,上面立刻成立了調查組,對韓有才信裡反映的情況,展開了走訪調查。
在調查人員進行調查的過程中,韓有才度日如年,他不知道大虎這邊,是否有證據,證明他不是幫著日本人做事,如果沒有,他當然皆大歡喜,可以高枕無憂,可如果有,他就完了,他的目的也達不到了,為了早點探聽到調查人員的口風,他找到了舅舅,他告訴舅舅,要幫他想辦法,打聽到調查的進展情況,此時的舅舅,也遇到了點麻煩,有點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告訴韓有才,他能幫助他搞定副隊長的差事,已經是算是對得起他了,以後的事情,還是他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他無能為力了。
聽了舅舅的話,韓有才有點灰心,但是他不死心,他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父親,當父親聽說,兒子寫了舉報大虎的信以後,他的第一反應是心虛,他心裡清楚,大虎是被抓去,當了兩年的勞工,兒子為了報複大虎,把當了兩年的勞工,寫成了幫鬼子幹了兩年的事,這就有天壤之別了,一個是受害者,而另一個就是人們眼中的漢奸,如果調查人員,透過調查,認定大虎不是漢奸,那兒子實名舉報,就要承擔後果。
韓三問兒子,這件事能不能挽回,兒子告訴他,覆水難收,韓三心裡有主意了,他叮囑兒子,如果大虎拿出了人證,證明他是勞工,他就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就說是他告訴兒子,大虎是幫鬼子幹事,兒子只是嫉惡如仇,才實名舉報的大虎,他想讓兒子,跟舉報的事,撇清關系,從而保住兒子的位置,他的人品,在沙峪村盡人皆知,也不差這一回。
有了父親做後盾,韓有才不再擔心調查的進展,他靜靜的坐在隊部,等待調查結果,自打韓有才當了副隊長以後,沙峪村就不消停,這讓李有亮對韓有才很是反感,但是,顧慮到韓有才的的舅舅,在仕途上的人脈,他還是盡可能忍而不發,可忍而不發,不是永久的不發,而是等待時機再發,這不,他從朋友那裡,瞭解到了韓有才的舅舅,因為某種原因,被暫停職務,他以為時機到了,可以對韓有才品頭論足了。
韓有才的舅舅只是告訴他,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可究竟因何而自身難保,他並沒有跟韓有才說,韓有才還誤以為,只是工作上遇到了解不開的難題,他仍然坐在隊部,趾高氣揚的對李有亮的工作,說三道四,這回,李有亮進行了反駁:
“韓有才,不對,應該叫你副隊長,你是怎麼當上的副隊長,別人不清楚,你心裡還沒個數呀?這說起來,你也是沙峪村的人,你跟我不一樣,我是委派下來的幹部,但是,至少我明白一點,我既然來沙峪村工作,我就把沙峪村的鄉親,當成我的家人,不對的要管,對的要支援,可你是怎麼做的,一來就把大虎當成閑散人員,還把毀壞青苗的罪過,擱在大虎身上,現在又升級了,居然寫信,說他是漢奸,我就納悶了,你這樣做,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你知道什麼?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是他們金家,把我家逼出沙峪村,讓我的家人,至今都沒辦法回家生活,你就會理解我的做法了。”韓有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