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你是初來乍到,有些規矩,還是先立下的好,免得日後大家不好相處,雖然說在你學徒之前,師父是跟你們家講好,要包吃包住的,可並沒有說,師父吃什麼你就跟著吃什麼,眼下咱們家的糧食不富裕,窩頭算是咱們家的主食,你師父是咱家的主要勞力,主食應該緊著師父吃,只有他吃飽了,咱們才能有飯吃,我說的話夠明白吧,你不應該跟師父搶窩頭吃,應該自覺的吃紅薯。”
“師母,我沒想那麼多,您這一說我明白了,我不該吃窩頭,應該吃紅薯。”
大虎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臉脹的紅紅的,把拿到手裡的窩頭,趕緊放回了原處,順手拿回了一塊紅薯。
常師父見老伴對大虎說出這樣不客氣的話很生氣,這是老伴在借題發揮,故意找大虎的茬,家裡根本就不缺糧食,更不缺大虎吃的窩頭,常師父真想站出來替大虎說句話,但是想站出來和能站出來是兩碼事,多年來,他對老伴的驕縱和溺愛已經讓老伴養成了一種習慣,這種習慣,還在不斷的得到升華,變得更加難與容人,現在意識到已經晚了。
常師父趁老伴沒留意,朝大虎眨眨眼皺皺眉,算是表明自己對老伴不滿的態度了。
大虎朝師父點了下頭,拿起紅薯,跟師父師母打了聲招呼,便回到小西屋。
哪知,大虎進屋後,屁股還沒落座,就聽見師母跟師父吵了起來: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收徒弟我不反對,可你也收個身板結實點的吧,你看這個大虎,身子骨單薄不說,剛來,就想跟咱們平起平坐,咱們吃什麼,他也想吃什麼,我就不明白了,他能幫你幹多少活?這還不說,你還老賤骨頭,每次吃飯都讓他坐在你身邊,連我這個老伴都放在二上了,你真當他是你兒子啦?我看你這個死老頭子就是嫌棄我,沒給你生個一男半女,故意冷落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我跟你沒完。”師母越說越離譜,聲音也提高八度,生怕街坊四鄰聽不見。
“你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啞巴,你說對了,我就認準這個孩子了,你以後少在孩子面前,說三說四的。”師父跟老伴頂了嘴。
“常有財,你竟敢為了一個孩子跟我嚷嚷,真是反了你了,我告訴你,從今往後,我還不伺候你了,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師母氣急敗壞的說完話轉身回屋了。
師母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大虎,他不敢出來,也不能出來給老倆勸架,因為自己就是導火索,說哪句話都可能會燃起老倆的戰爭,大虎左右為難的躲在屋裡,還是師父打破了僵局,他喊大虎,出來跟他一塊破松木。
師父和大虎要破的是一根長兩米、直徑半米的松木,這塊木料,放在家裡有年頭了,常師父自己一直發憷破這塊料,正好這次讓大虎當個幫手,順便練練手。
師徒倆將松木固定在搭好的木架子上,師父和大虎站在木架子的兩邊,開始拉鋸,起初,大虎並沒有把拉鋸當回事,以為只要能吃苦不惜力就沒問題,哪成想,剛拉了十幾分鐘,大虎就感覺胳膊有點不聽使喚,因為是第一次跟師父開鋸,大虎不想在師父面前表現出自己多弱,大虎調動全身的力氣配合師父拉鋸。
咬牙堅持了一個鐘頭左右的時候,常師父提醒大虎,實在堅持不住可以歇一歇,大虎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告訴師父自己沒問題不用歇,拉鋸的時候,他看到師父,大氣不喘,手臂揮動自如,彷彿還有使不完的勁,這不由的讓大虎佩服。
午飯的時間到了,師父讓大虎停下鋸活準備吃午飯。
老伴因為早上跟師父慪氣,沒有準備午飯,師父懶得再招惹老伴,就到廚房把早上還沒吃完的窩頭、紅薯和鹹菜端出來,師徒倆坐在院子裡吃著冷食,大虎因為拉了一上午的鋸,有些勞累過度,覺著渾身都不得勁,看著桌子上擺著的紅薯窩頭,沒有一點胃口。
為了不讓師父為自己操心,大虎再跟師父打過招呼後,拿著吃剩的紅薯,回到了小西屋,不知是怎的,大虎進屋後一看到床,眼睛就死活睜不開了,身體也由不得自己,一頭紮在床上就睡著了。
師父看到大虎,一塊紅薯都沒有吃下,心裡很清楚大虎這是累著了,拉鋸的活,表面上看著你一下我一下的很輕松,其實是木活裡最苦最累的活,不要說一個孩子,就是個成年人幹上幾個鐘頭,身體也很難撐得住,大虎第一次就能堅持一上午,說明他心裡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這跟他倒很相似。
師父吃完了飯,就去小西屋看大虎,當他看到大虎沒蓋被子,就躺在床上睡著了,順手拿了床被子給大虎蓋上,在蓋的過程中,他的手無意間碰到大虎的腦袋,發現滾燙滾燙的,師父斷定是大虎在拉鋸時,身上出了汗又被涼風吹著了,師父原本想讓師母給大虎找點發汗退燒的藥吃,但想到老伴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不想節外生枝,他給大虎弄了碗熱水,放了一些姜絲,讓大虎趁熱喝下,然後自己又去院裡幹活了。
大虎迷迷糊糊的喝完姜絲水後,又倒下睡了。
師母雖然還在跟師父置氣,一上午都呆在自己屋裡不出來,但她卻一直留意師父的動態,以她的判斷,師父肯定會像往常一樣進屋來哄自己,自己再耍會性子事情可能就過去了,可當她看到,師父不僅沒有哄自己反而還到小西屋,對大虎噓寒問暖,邪火又上來了,她沖到院子中央,對著師父大叫起來:
“我問你,你是給咱家收的徒弟還是外請的師傅呀,怎麼著,剛幹了一上午就貓在屋裡不出來,想偷奸耍滑,忍心讓你這個當師父的一個人在院子裡幹活。”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多難聽呀,告訴你,大虎上午幹活著涼了,現在還發著燒呢!是我讓他歇著的。”師父怕吵醒大虎連忙跟老伴解釋。
“我還真就不信了,怎麼著,剛幹點活就病,那以後還不能指使他了,要我說他就是想在咱家白吃喝不幹活,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可能容他,你要是再護著他,我可跟你沒完。”
“你別不講理行嗎?別忘了,你是長輩,說話辦事要有長輩的樣。”師傅忍不住跟老伴回了嘴。
院子裡師父師母的爭吵聲,還是把大虎吵醒了,當他聽明白又是因為自己睡過了頭,而引發的爭吵時,他用手狠命的拍打自己的腦袋,悔恨自己不爭氣,他撩開被子,以最快的速度沖到院子裡,向師父師母趕緊賠罪:
“師父師母,您二老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什麼?你還想有下次?實話跟你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現在去小西屋,麻利收拾東西趕快離開這,我們可請不起你這個師傅。”師母的話,夾槍帶棒,還下了逐客令。
“師母,您可千萬別趕我走,我真的知道錯了,您放心,我會將功補過,從現在起我讓師父歇著,我一個人鋸,什麼時候您喊停我才停,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做的不好,不用您說,我會收拾東西走人,師母,求您啦。”大虎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能讓師母改變主意。
“老伴,你看大虎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就再給孩子一次機會吧。”師父為了留住大虎也無可奈何跟老伴求情。
師母面對大虎的認錯和師父的求情,她的心裡得到了某種滿足,火氣也稍稍消了些,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既不表態同意,也不表態反對,從鼻腔裡發出了一個怪聲後扭頭回屋去了。
大虎拿把鋸,就上了架子,自己一個人就開始幹,師父幾次示意大虎,要參與拉鋸,都被拒絕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邪勁,都幹到天快黑了,大虎還是不肯收手,師父看出,大虎這是在玩命,他進屋央求老伴發話,讓大虎停下手裡的活,老伴不屑,後經師父一再央求,老伴才勉強出來,她走到大虎跟前,一把搶過大虎手裡的鋸扔在了地上,大虎知道,師母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留下了,大虎就坡下驢,給師母鞠躬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