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春日漸深,新宅裡已是楊柳依依,但孟府裡的主子們,卻久未見笑顏。
早起,晚輩們照舊來給老太太請安。
問過好後,侯夫人張氏道,“娘,昨日三弟與弟妹前來拜見,您沒叫見,方才他們又派人來遞了帖子,說一會兒要來看您呢。”
孟老太太搖了搖手,答得幹脆,“不見,叫回去吧。”
張氏只好道了聲是,心裡忍不住替三房嘆息一聲,雖說是血濃於水,但上回四丫頭著實把老太太給得罪狠了,老太太這是打定主意要與他們劃清界限了啊。
正這麼想著,又聽老太太問道,“二丫頭一家子到了沒?今年春闈雖延期了一個月,但時間已經不多了,莫要耽誤了才是。”
張氏答說,“他們半途來過信,左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了,娘放心,原本蘭兒還想一同跟來看您,實在放不下家裡,這才作罷的。”
孟老太太嘆了口氣,“來做什麼?好好在臨安待著吧……”
說著眉頭一緊,滿是擔憂的問道,“三丫頭至今也沒個準信兒,不知她現如今過得如何……”
去年冬,紹興沈呈曾來信慰問孟老太太,信中隱約提到,玲瓏現如今離開臨安去了別處,具體位置並不清楚,但人該是穩妥的,才叫一家人稍稍放了放心。
然而她孤身一人,不知去向,實在令人牽腸掛肚,孟老太太也因此,許久沒有笑過了。
孟闊聞言安慰道,“娘放心,三丫頭是個聰明的,一定平安著呢,只是現如今不方便與我們聯系罷了,再說,現如今的情況,她離得越遠越好。”
如若不然,那時進宮的,可就非玲瓏無疑了,但她又如何再度入宮?
張氏也在旁邊勸,孟老太太只好點了點頭。
玲瓏的事暫且放下不提,老太太還有別的操心事,轉眼看向長子,問道,“自來京之後,皇上表面對咱們恩寵有加,但一直未曾對你重用,可見心中還是有些芥蒂,眼下文武舉都要開考了,一邊是二丫頭的姑爺,一邊是阿皓,依你看,朝廷會否對他們不公?”
歷經一番戰亂,今年的文武科終於如期開考,二姑娘孟蕙心的夫君參加文考,侯府世子孟林皓則要參加武試。
孟老太太擔心的是,若是皇帝果真因為孟闊曾跟隨越王抗倭而心生芥蒂,那麼這兩人今次豈不會受連累?
孟闊聞言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若果真因為如此,會叫他們受連累,那再擔心也是無用……不過凡事都需一試,且越在這樣的時候,我們若是放棄,反而越招猜忌。所以他們二人此次非但要應考,而且一定要好好準備,盡力考出好成績。”
這話倒是說的是,誰都知道,孟家有這兩位應考的後生,若是今次齊齊不參加,沒準會叫人誤會他們另有打算,畢竟現下,越王府還佔著東南與西南大部分的國土呢。
孟老太太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那就好好準備著吧。”
長孫孟林皓立時站出來,跟長輩們保證,“請祖母,爹孃放心,我一定會盡力。”
諸位長輩皆都點了點頭,目露贊許。
然等從老太太房中出來,孟侯爺卻將兒子單獨叫到了書房,道,“你此番必當竭力去考,只是也要做好準備,朝廷未必會給你多好的位置。”
孟林皓頓了頓,而後點頭道,“兒子知道了。”
雖是名將之後,世家子弟,又有真才實學,但連他爹這樣戰功赫赫的功臣,現如今都幾乎等同賦閑在家,可見皇帝的戒心,如此一來,他自己又能得什麼樣的位置呢?
想想也能預見。
以往的武考,狀元榜眼探花等等頭等人才,都會被選拔入皇帝親衛,但皇帝絕不會給介懷的人這樣的位置的,畢竟若是一旦孟家心存異心,皇帝的安全便會受到巨大威脅。
想通了這一點,孟林皓還算平靜,頓了頓,又問道,“爹,南邊就沒有希望了嗎?”
他指的是越王。
照現在形勢來看,皇帝的介懷不會那麼容易消除,也就意味著,孟家還會繼續如此尷尬的處境,在孟林皓看來,唯有再度改天換地,他們孟家,才有希望。
可是自從上次兵敗,這麼長的時間,越王府也未見有什麼動靜,莫不是要就此放棄,與朝廷南北割據起來?
卻見父親孟闊道,“誰說沒有希望?等著吧,坐好我們該做的事便好。”
爹的話猶如一道強心劑,孟林皓當即點頭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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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武科選拔落下了帷幕。
果然如孟侯爺所言,盡管孟林皓發揮不錯,技壓眾人,仍與大內禁衛擦肩而過,只被分配去了京郊大營,做了名守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