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穩婆來的時候, 傅靈瑤對芸姑示意。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很快便能明白對方心裡所想,芸姑將掛在床頭的長劍抽出, 架在兩個穩婆的脖子上。嚇得兩人立時白了眼。
這會傅靈瑤剛好是在陣痛的間歇,冷眼看著她們目光躲閃,便知她們確實已經是被人收買的了。
“看好了,這把劍是不認人的,倘若今日我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你們兩人,以及你們兩人家人的性命,便都會交待到這把劍上。”她對傅芸使了個眼色。疾言厲色讓她要費不少力氣。而她此時需要盡可能地儲存體力用於生産。
傅芸立時接話道:“不論你們受了誰的指使,你們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我們家小姐不是孤女,背後還有大將軍府在。就是你們的主子要護你們,也是護不住的。”
兩個穩婆不過是拿了些碎銀子便答應要做這樣的事情,立時哭訴自己不該見錢起意, 應下這種昧了良心的事情。同時,也將她們的“主子”供了出來,不過是惠府裡的蘇氏。蘇氏答應她們只要她們做成了這件事,讓她能成為這個宅子的女主人,還會給她們更多好處……
傅靈瑤沒想到會是她,可先前的黑影斷然不是蘇氏能派來的。
不過,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她這是雙胎, 只能鉚足了力氣來生。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將兩個孩子都生下來。
先出來的是男孩,長得小小的,好似沒什麼氣力一般。後面出來的是女孩,一看便壯實很多,緊握著的拳頭,說不松就不松。兩人一比,男孩竟然只有女孩的一半重。
傅靈瑤看著兩個孩子,無力地笑了起來,哥哥從孃胎裡就會讓著妹妹,這妹妹倒是個有福的。給兩個孩子娶了名,男孩名然,女孩名嫋嫋。原本是要等男孩長到一定的年紀再給他定字的,亦或是他自己取。可傅靈瑤腦中忽然浮現出沈笑的面容來,想了想,給他又取了個字,子痕。
而後便讓傅芸給大將軍府送信去,告訴他們自己已經生産的事情。
想著孩子出生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會被攔截,她這裡也著實需要人來仔細照料,便沒有讓傅芸親自去,而是叫了個小廝將信送過去。
不曾想,中間被惠逸截了信,看過之後,將上面的關於孩子數目的字抹了去,才叫人送去大將軍府。
而另一邊,聽得傅靈瑤已經安然地生下孩子的蘇氏一緊張,也臨盆了。原本想要過來看她和孩子的惠逸,被惠老太太攔了幾天之後又叫去了蘇氏那裡守著。
傅靈瑤聽到傅芸說了這個訊息,不以為然,寧願惠逸不來,不在意她的孩子正好可以給她將孩子送去大將軍府的理由。更無心去理會蘇氏那裡的事情,也不想去糾纏惠老太太熱衷的宅鬥,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好了。
自從生産過後,便一直浠浠瀝瀝地流血,時有時無。
請了大夫來看,說是産後惡症。因著胎兒離體之後,髒腑收縮不好的緣故。
傅靈瑤莫名想到當時那個黑影,心中覺得事情必然不簡單,卻又因為讓他跑了而找不到證據。
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樣子,她自覺不大好了,將傅芸叫了過來,託她照顧好自己的兩個孩子,“我想,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便是答應嫁給惠逸。可我不後悔。不這樣,如何能讓子瑾死心呢?只是到了如今,又要辛苦你照看我兩個孩子。阿芸,別讓他們被惠逸這樣的人教養,尤其是子痕。不要讓他成這惠逸那樣的人……最好,能把他們都交給大將軍府……”
對於自己的父母與弟弟,她是極為信任的。
這個夜間,她覺得自己飄了起來。看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自己,看到慟哭的傅芸,她笑了起來。這一瞬,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想去勸傅芸不要傷心,卻在將手指撫上她的面頰的時候發現自己做不到。無奈地搖了搖頭。
順著心中的牽念,她回大將軍府轉了一圈,見大家都已經熟睡,便與他們一一告別。而後,停在大將軍府的上空有些茫然。
她想去見沈笑。
可是……
沈笑搬了幾次家,她已經不知道他的住處了。
默默地想著,心有感應一般朝某個方向飄了去。終是看到了沈笑。
夜已經深了,他卻並沒有如大將軍府裡的人一般睡去,而是在桌邊作畫。
屋裡的床上軟榻上鋪滿了不同的畫紙。每一張都是她。
傅靈瑤心頭大怔。
雖知道沈笑不太可能這麼快便遇上對眼的人,卻也沒想到他對她念念不忘到這種地步。她覺得每一張都畫得很好,可是沈笑並不滿意,還在一張一張地畫著。
“子瑾,夠了。”
看他雙眼裡已經布出血絲來,卻還是不肯停歇,傅靈瑤失聲喚出來。
可惜沈笑並不能聽到她的話,小心地將這幅畫鋪到床上,又開始鋪開紙張,開始畫另一幅。
傅靈瑤從每一副畫上飄過,畫裡畫的都是自己,卻又是不同形態下的自己。
每一副都如真人活在紙上一般,那麼完美。她不知為何沈笑還是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