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握著茶碗的手收緊。“呯”地一聲裂開, 瓷片刺入他的掌中, 血色伴著茶水滴落,滴到黑與白之上, 順著棋盤上的經緯漫延開來。
那一世,他的母妃未與父王和離,亦葬送在這場無妄之災中。
惠嫋嫋驚撥出聲,抓了他的手讓他快些松開,抬頭看到他猩紅的眸子, 好似……厲厲暴戾時那般。
“寧澤,松開!”
“……”
“我叫你松開!”
“……”
“寧之舟,聽到沒有,我叫你松開!”
“……”
“再不松開,我就不客氣了!”
腕套上機關一發,一根針沒入寧澤腕中,他手無力地松開,染血的瓷片擊打著黑白。它們似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喜, 噼裡啪啦地滾去了角落。
惠嫋嫋剛松一口氣,一顆心立時又提了起來。他掌上縱橫交錯的幾道傷,也不知有沒有傷到筋骨。這隻手傷才好了多久?又受傷了!
“就這麼抬著!不許動!”她兇狠地說了一聲,便去取了藥箱來,仔細地將他的傷口清洗幹淨,上藥包紮。
她處理得認真,沒注意寧澤眼中的猩紅漸漸淡了下去,緩緩轉動了脖子, 將視線移到她的身上,一雙桃花眼裡泛起水霧來。
他看到女子瓷白色的面容因為他的傷而更白了些,半闔著的杏眼直直地看著著他的傷口,時而動一動眼瞼,卻是取藥粉,取布條。
她的唇抿著,一語未發。他覺得,她必然對他這般傷了自己的事情是不滿的。想必,嚇壞她了吧。
喉結上下滾了滾,眉頭一動未動。藥粉撒在傷口上,很疼,但哪裡及得上得知前世那些事情時心裡的疼痛來得洶湧猛烈?
她包紮得也很細致,似乎是常做這種事情的。
不緊不松地打上最後一個結,將帶尾藏好,便要抬頭看他了。寧澤忙伸臂將她按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不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惠嫋嫋懵了一瞬,感覺呼吸不順。想要抬頭被制著抬不起來,轉了轉臉,呼吸順了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沒被那惡鬼吃了反而被憋死,那可實在是太尷尬了……
回抱住寧澤,“想到那些可怕的事情了是不是?”
想當初她看到那些夢境的時候,還不顧禮儀不顧形象地抱著寧澤大哭了一場呢。
努力調節氣氛,“沒關系,我吃虧一點,把肩膀借給你用,你可以放聲哭出來。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就是阿姚,我也不和她說。”
感覺到環著她的那雙手臂力氣變大了些,頭話了,窩在他懷裡,由著他抱著自己。
想到他前世經歷的那些,厲厲回來八次也不曾改變一點半點,真真兒覺得心疼。
想到厲厲,她心裡又發疼發悶了。
直到聽到寧姚在外面喚他們的聲音,他們才如觸電一般分開。惠嫋嫋忙垂著頭收拾藥箱,將帶血的棋子都擦去一邊,不讓人看到她發紅的眼。快速收拾妥當後,便坐到了寧澤的對面,撐著腮捏著一枚棋子把玩,好似不知要在哪裡落子似的。
寧澤快速地抬起頭,用未受傷的手抹了一把臉。垂著眸子平複心情,將被包紮的手藏入袖中,在寧姚踏入屋門的時候,才睜開一雙如被水洗過一般的桃花眼看了過去,面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乍看之下,與往日無異。
寧姚是哭著跑進來的,無心去注意屋裡還未來得及抹去的細節。
跑到羅漢椅邊坐下,端起茶盞就咕咕地灌了下去,寧澤和惠嫋嫋都來不及提醒她那是惠嫋嫋喝過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笑意,沒有要去挑破的意思。
寧姚尚不曾察覺,將茶盞往託盤裡一放,又哭了起來。
不過,這次她還有話要說,所以只是抽泣,一抽一嗒地道:“我與靈瑤夫人一樣的名字,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我?我都那麼用心地照顧他了,為什麼總是熱臉貼冷屁~股?”
惠嫋嫋一臉懵地看向寧澤,卻見寧澤面上也是驚疑的。
寧姚似未察覺,攏起寧澤的袖子便問道:“哥哥,你是怎麼把惠嫋嫋給捂熱的?”
惠嫋嫋睜大了眼睛,視線在兩兄妹間轉了一轉後忙垂下頭,這樣的話實在讓她太難為情……說得好似寧澤一直都在用熱臉貼她的冷屁~股似的。等等……寧姚怎麼總是說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讓人哭笑不得……
寧澤也覺得尷尬。
輕咳了一聲,“莫要胡說!我與嫋嫋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