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妻女,也因為她這個總是讓人不放心的外孫女。
花白的絡腮鬍子擋住了他面容上的稜角,同樣也增加了他面上的肅殺之氣,再加上經過北地洗禮過的面板,面上幾道深深地像疤一樣的褶痕,恐怕已然有了小兒止哭的作用。可落到她眼中,卻是分外地親切慈祥。
兩人相顧無言,一個瞪圓了眼,一個睜大了眼,片刻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快速眨眼以緩解眼中的不適。
惠嫋嫋輕輕地笑了起來,傅恆也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傳到屋外,春蘭疑惑地往屋裡看過去,隔著窗紙,什麼也看不到。
芸姑掩唇輕笑著,她身邊站著的另一人也笑了起來。
芸姑掃了他一眼,“小聲些,要讓大將軍知道你在背後笑話他,少不得要罰你軍棍的。”
男子怔了一下,哪裡是笑話大將軍了?分明是看著芸姑在笑,他也跟著笑罷了。屋裡在說什麼,他可是一句也不曾聽過的。
他是傅恆身邊的心腹,傅笙。原本是個孤兒,被傅恆撿了回來後,便一直跟著他,所學所練,與傅嚴嶽無差。
原本,傅恆的意思是讓他跟在傅嚴嶽身邊的,但他不願意,一心想要報答傅恆對他的收留之恩,堅持貼身照顧他。在大將軍夫人離世之後,他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了。
“大將軍今日高興,不會罰我。”微微一頓,又道,“阿芸,在這外面站著怪無聊的,要不你給我說說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吧?”
芸姑怔了一下,剛欲開口說什麼,掃了一眼傅笙,複又垂下眸子,緩了緩,才接話道:“無非就是守著小小姐,別的也沒什麼。左不過在京城,沒有新鮮事,倒是你,北境一定有許多趣事吧?”
傅笙似回憶一般地看了看遠方,而後有些不自在,“別提了,就那麼些事,也沒什麼好說的。”
芸姑不出聲了,雙手悄悄地揪著衣袖。她是知道的,他在北境成了親。成親之前,她還時常會收到他寄來的書信,和她說北境的趣事。最後一封信,只是告訴她,他要成親了,從此,不會再給她來信。
而後,當真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信。
想必,他娶的是極為喜歡的女子吧,曾經,他總會變著法兒地說趣事給她聽,如今,想聽他說幾件趣事也不成了。
看她不說話了,似乎是不高興的樣子,傅笙也不再吭聲了,直直地立在那裡,就好似一棵松似的,只不時地拿眼瞟芸姑。
屋裡的祖孫已經從初見的感傷中走了出來,互問了一些事情。
傅恆最關心的便是:他這個看起來這般柔弱的外孫女是怎麼把那兩個比她高比她壯的縱火之人給打暈的?
惠嫋嫋最關心的則是大將軍府這般厲害,又這般愛護自己府中的女子,傅靈瑤當年是為什麼會出事的?這樣的問題,她旁敲側擊地問過芸姑,芸姑雖心有懷疑,卻不能肯定,更拿不出證據。
不過,眼看著傅恆先前那般傷感的模樣,惠嫋嫋想問的話幾次到喉嚨口又咽了下去,倒將自己的一袋石子拿出來給傅恆看,“喏,就是這個。肉搏我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靠耍點小聰明,打中他們的xue位,出奇制勝了。”
又將這石子的來歷說了一遍。
傅恆看著這一袋石子,抬手抓了幾顆在手中把玩,若有所思了好一會,眼中放出光來,哈哈大笑,“對!說得對!以少勝多的戰事,多是因為出了奇兵!”
又讓惠嫋嫋打給他看,問及是誰教的。
惠嫋嫋抿了抿唇,緩緩搖了搖頭。
是她的爺爺教的,可那個爺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傅恆見惠嫋嫋竟然有這樣的“天賦”,如見到了寶一般,越來越開心,激動得一掌朝惠嫋嫋的肩頭拍下去。臨了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是他嬌滴滴的外孫女,便又急急地轉了個方向,打向一旁的櫸木桌上。櫸木桌跟著震了幾震,連帶著桌上的石子們都在顫動著。
惠嫋嫋一個激靈,莫名覺得肩膀疼。
櫸木桌被他這麼打一下都能震得這麼厲害,這要是真打在她的肩膀上,還不打斷骨頭啊。
此時,她想到了一個詞:老當益壯……老當益壯……
傅恆拿出一個淡青色的腕套來,“原本還擔心你拿了這個不會用,現在看來,倒是這個最適合你。”
惠嫋嫋眨了眨眼,“外祖父給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