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嫋嫋懂了, 敢情他們這是兩件事攪在一起在鬧騰。
蘇氏拒的不僅是嫁女兒, 還拒了惠逸納妾之事,所以鬧得不可開交。倒拿她來轉移注意力了。
惠逸和老太太就覺得, 以惠嫋嫋的性子,不會不答應,故而只是走走場面支會一聲,然後便可以藉著惠嫋嫋再來說道說道蘇氏,讓她不要善妒一類。對外, 亦可稱將惠蕭蕭先嫁的緣由推到惠嫋嫋身上,將惠家人的幹系都撇得幹幹淨淨。
而蘇氏,早就覺得惠嫋嫋已經變了樣,根本就不可能答應這樣的事情,便也有意讓惠嫋嫋過去,氣上他們一氣,自己得不著痛快,也不想讓他們開心。順帶讓他們改了主意, 不要讓惠蕭蕭嫁給聲名這般不好的承恩侯小侯爺。
兩方一思量,便在這件事上,倒達成了一致。
為了讓惠嫋嫋到時脾氣更大些,蘇氏交待了黃桃,先一步惹惱惠嫋嫋,好讓她在松鶴堂裡失態。原本黃桃是計劃著說一些嘲諷的話的,但想到芸姑和春蘭打人的兇狠模樣,心裡發了怵, 便藉著這走路的速度來說,好讓人抓不著她的錯處,又能完成蘇氏所交待的事情。
聽完黃桃的話,惠嫋嫋也已經到了松鶴堂外,看了一眼心下不安手足無措的黃桃,目光從躲在外面看熱鬧的人身上輕輕掃過,在春蘭身上微頓,而後提著裙擺跨入了門檻。
屋裡的四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老太太坐著,惠逸坐在她的對面,蘇氏和惠蕭蕭站在廳中,兩人間相隔有些距離,四人的神色都不好看,在看到惠嫋嫋進來後,三個年長的都鬆了一口氣,惠蕭蕭卻是得意的朝她揚了揚下巴,引得惠嫋嫋微微挑眉。不知她在得意著什麼。
惠嫋嫋朝老太太與惠逸福身行禮,“不知老太太和相爺叫我來所謂何事?”
蘇氏先一步道:“你是老太太的孫女,從金龍寺回來,應該先來給老太太請安,你昨日便回了,到今日叫你過來請安還不知所謂何事?”
惠嫋嫋掃了她一眼,心知她是要趁老太太誇贊自己之前便將自己斥責一番,好讓老太太斷了這個心,更讓她心中惱意更甚,做出招惹他們不喜的事情來,淺淺一笑,並不在意,“姨娘,我在和老太太和相爺說話呢,你怎麼倒插上嘴了?天天來老太太這裡請安,也沒見你認真地和老太太學個規矩。我不曾按時來請安,可這點規矩還是知道的,家裡的主子們說話的時候,姨娘和僕人不得多嘴。平白惹了老太太不高興。”又對惠老太太和惠逸道,“平日裡,我也不需時常來和老太太請安,那是老太太體諒我體弱,特許了的。”
屋裡的人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他們皆知,那不是體諒,而是因為老太太不想看到惠嫋嫋。
惠嫋嫋猶自不知,繼續道,“再說了,我在金龍寺裡病了一場,現在還沒大好,若是過來了,過了病氣給老太太要如何是好?若不是聽黃桃說這裡的事情是何等樣的緊急,我必是要推辭的,過些日子再來向老太太告罪罷了。”
蘇氏的臉色是最難看的。惠嫋嫋竟然說得她毫無回擊之力!
要論起身份來,惠蕭蕭都能算得上是主子,姨娘雖然不是奴籍,也算不上正兒八經的僕人,卻也比僕人的身份高不了多少,算不得主子,在主子們面前自是得恭謹些。
幾句話,說明瞭她不來請安的理由,也把蘇氏給埋汰了一番。柔柔的語氣和聲調,聽起來不像是在責罵人,卻句句都打在蘇氏的臉上。
惠逸不由得對她側目。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兒和他所知道的不一樣。
站在那裡,那麼安靜,只要她不說話,便恬靜得如山谷裡的蘭草一般,即便說話,也是不急不緩,淺淺淡淡的樣子,卻像是一個高門大戶家的金枝玉葉。倒是在一旁露出不可一世神色的惠蕭蕭,像一個得了些好處就忘乎所以的市井女子一般。
惠逸微微皺了眉,想到這些年,他不曾留意過惠嫋嫋,家中的這幾個人也都是合起來可勁兒地欺負她,卻沒想到,只這一站,她便把被他們精心培養的惠蕭蕭給比了下去。
隨後,他的眉頭又展開,這樣正好。大將軍府的那群人都回來了,見著這樣的惠嫋嫋必然滿意!
這可是他惠逸養育出來的女兒!
老太太聞言滿意地點頭,從來沒有如今天這般覺得惠嫋嫋順眼過。
“阿菊,你聽到了。這就是規矩。你以後得多學著些,免得再給逸兒丟人現眼。逸兒在朝堂為官,每日見的都是達官顯貴,不指著你為他疏通門路,也莫要拉他的後腿。”
惠嫋嫋不由得抬眼看向老太太。
這老太太,過往十幾年都不曾對蘇氏說過這麼重的話,這會兒竟然對蘇氏這麼不待見了。
蘇氏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吐不出來,悶得難受,繡著菊葉的袖襴上的繡線都快要被她的指甲摳出來了,才開口道:“妾知道錯了,可妾斷不能答應讓蕭蕭嫁到承恩侯府去。娘,那承恩侯的小侯爺,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還未娶妻,府裡便有了好幾房美妾……那承恩侯府是狼窩。嫁給他,蕭蕭這一輩子可就沒好日子過了。求娘能疼愛她一回。”
惠嫋嫋不得不承認,在對惠蕭蕭上,蘇氏算得上一個用心的母親。
正如她所說,承恩侯府是狼窩。
可惠蕭蕭並不領她這個情。
立時不滿地道:“這說的什麼話?!祖母怎麼就不疼愛我了?有那麼多小妾又怎麼樣?左右我嫁過去是正室,是她們的主子。再加上,我還有爹爹給我做後盾,他只要敢對我不好,我就回來向爹爹告狀。現在,只是個小侯夫人,以後,那可就是侯夫人,你可不要擋了我的好路子。如果這還不是疼愛,難道嫁給別人做妾才是?”
蘇氏痛心疾首,“他連擄人這種事都能做,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你爹是誰都沒用。他現在喜歡你,因為你年輕貌美,想沾又還未沾你的身子,等到他沾了,哪裡還有你說話的地位?弄不好哪天就又看上了另一個女子,將她娶回家,給你點臉面,就還是個平妻,不給你臉面,便成了妾,到那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肚子的委屈也沒處訴。你就聽為孃的一句,天下間的好男兒那麼多,何必非得要嫁給他?難不成不嫁給他你就得給別人為妾?你爹是當朝相爺,求著來娶你的人只多不少!”
惠嫋嫋垂著眉眼,聽到她這話,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蘇氏這是還不知道惠蕭蕭所經歷的事情?她鐵了心要阻止惠蕭蕭嫁過去,倒連惠逸和惠老太太也不顧了,一番話,將他們兩人都罵了進去。
不動聲色地往一邊挪了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思量著蘇氏平日裡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