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厲瞪大了眼, 抬起拳頭想要把這個佔惠嫋嫋便宜的人打到一邊去, 打到一半,頓住, 洩了氣,反正他打也打不中,倒不如……重新讓自己的身形,與他的身形重合起來。這讓他感覺,惠嫋嫋抱的就是自己。
雖然惠嫋嫋猜的一點沒錯, 可他是怎麼也不會承認這個答應了退婚的人是自己的!在兩一人一鬼的身形再次完美重合的時候,他還嫌棄地哼哼了幾聲。只是專心悲傷的惠嫋嫋不曾注意到。
寧澤僵住,猝不及防的投懷送抱,讓他腦中空了一瞬,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過了好一會,才僵硬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發,覺得有些不對,又拍了拍她的背, 又覺得似乎不對,遲疑了一下,緩緩環臂將她擁住。
默然無語,屋中靜謐只聞泣。但那炭盆裡的黑夥計,有些耐不住性子,不時地發出點小小的聲響,想要吸引人的注意。然而無果……
屋外,兩個被驚動的姑娘無聲地來, 無聲地站了一會,又無聲地走了。
寧姚分外得意,傅芷安分外沉默。
惠嫋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待自己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時,面前的衣衫已然濕了一大片。
抬眼看他,腫成核桃的眼睛眨巴了兩下,又滾落了兩滴淚水。
他的衣衫上,除了被她弄得濕皺的部分外,都是齊整的。寧姚沒有照顧的人經驗,他卻有。
那一年寧梅的姨娘在寧姚和寧王妃的飯食裡動了手腳,兩人都中了招,寧王不在府中,所有事情都是他處理的,人也是他照料的,衣不解帶陪床照料,他知道要如何做。只是惠嫋嫋不是他年幼的妹妹和母親,現在尚未完婚,他不便如照顧母親與年幼的妹妹那般照顧她,卻在屋中細心地聽著她房裡的動靜。
他俯著頭認真地端詳著她,抬手捧起她的臉,帶著薄繭的指腹從她面上輕輕撫過,“為何悲泣?”
她哭得悲傷,似是經歷了什麼慘痛的事情,又因著她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衣裳上,讓她的哭聲顯得有些壓抑,更添了悲傷之感。
他想了想,大抵是在那裡看到那樣的事情受到了驚嚇,又病了一場的緣故吧。
在她悲泣之前,他還不曾想到她可能受到了驚嚇,可人在睡得迷糊的時候,是極容易展現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的,此時此刻,看到她腫如核桃的眼,裡面湧動的水光,似隨時能將他淹沒,長而卷的睫毛濕濕的,三五成簇,微微顫動著,抽嗒著,肩頭也在不住地顫動,似是受到了驚嚇的可憐小貓正在瑟瑟發抖。是以,他覺得她一定是被白日裡的事情給嚇到了。
是了。如她這般柔弱的人,看到那樣腌臢可怕的事情,怎麼會不被嚇到?那魏赫,原本可是沖著她來的!
“已經過去了,魏赫已經被沈大人綁了起來,不日便會帶回京處置。經這一次,他當不會再對你有什麼不軌之心。萬一有,也還有我在,必不會讓他傷你。”
他聲音溫潤,語氣輕柔,如拂過湖面的輕風,吹散了悲傷的霧氣與涼意,撥動起點點漣漪。
想了想,他又道:“左相府後宅我不便插手,大將軍府的人已經回京,想個法子,盡快搬到大將軍府去。惠蕭蕭與蘇氏皆不足為慮,但是左相怕是個另有謀算的。當初能利用靈瑤夫人與大將軍府,在沈大人的壓制下還能坐到這個位置,手段不凡。你回去還是要小心謹慎些才好。”
惠嫋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原本就因為哭泣而發熱的臉,在他的掌下變得燙了起來。一隻手抓著他的袍邊,一隻手抓著玉帶下垂著一塊玉佩,垂著眸,不去看他,看起來,在把玩那塊玉佩一般。聲音裡帶著哭後的含糊與輕顫,“他怕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我搬過去的。”
十幾年前,大將軍府的人前來惠府鬧事的時候,便沒能把她也帶走。現在,惠逸更不可能把她這個能讓大將軍府掛心的人讓出去。只怕少不得又要向大將軍府討要些好處。
厲厲託著下巴想了想,“我有辦法。”
與他同時開口的,還有寧澤,“不幾日聖上要在宮裡為他們接封洗塵,屆時是個機會。”
“可是蘇氏手裡的東西還沒拿回來……”惠嫋嫋有些遲疑。她沒有貪財的心思,卻不願意那些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敵人佔著。
厲厲和寧澤同時開口,“還是用那個機會,都拿回來。”
厲厲跳將起來,惱怒地瞪著寧澤,為什麼他要和自己說一樣的話?!嫋嫋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去了,一眼都沒有給自己!
寧澤繼續道:“你把你的都拿回來,等你搬去大將軍府,寧王府的東西,自然便能拿回來了。”
惠嫋嫋僵了一僵,目光在那玉佩上頓住。
險些忘了,他們已經說好要退婚的。她卻因著夢境裡的事情,把自己和原主給混淆了……
默默地將手收回來,不去抬眼看他,“我沒事了,世子快回房去休息吧。”
寧澤的眉頭向眉心聚了聚,不喜歡這突然變得疏離的稱呼。不過,惠嫋嫋這會兒還病著,他並沒有要糾正她的意思。
解下腰間的玉佩,“既是喜歡,就留著吧。不過……不可離身。”
惠嫋嫋垂眸,怔愣地看著被塞入掌心的玉佩,又聽得寧澤道:“明日,接我們的馬車便會到寺外,後日一早,我們便回京。”
惠嫋嫋錯愕地抬眼看他,“不去紅梅林了?”
不知道他原本是想帶她去紅梅林做什麼的,原本,她也不甚在意,現在,卻隱隱有些好奇與期待。
“不去了。”他回答得幹脆利落,見她垂下眸子,似有些失望的模樣,他又道,“明年,再明年,還有許多機會再來。這次,先回京養病。”
惠嫋嫋心絃又被撥了一下,下意識地又抬眼看他,見他已經前傾了身子俯下了頭,下巴與她的鼻子之間,不過一寸之距,頓時僵了身子,怔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