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自芬芳馥郁, 人自三兩成群。
寧姚帶著她向最大最老的那棵紅梅樹下走去。惠嫋嫋卻在一株紅梅樹邊駐足, 出塵絕代的人立在一紅梅林中,周身散發著孤寂的氣息, 與這紅梅林裡的喜慶並不相符,當真成了這林中最為獨特的一道風景。
他的面前,似乎還有一人,被一株紅梅樹擋住,只能看到他不時地對那人說著什麼。時而有小雪團伴隨著梅花飄落, 他自不覺。
惠嫋嫋看了看身邊的紅梅。
觸過雪的紅梅,似乎美得格外嬌豔,如在冬日裡的一團火,能燒掉心中的冷寂,為單調的冬季增添火熱的色彩。
回頭欲叫寧姚,卻見她已經沒了蹤影。
估摸著,自己左右是跟丟了,不如趁著這個機會, 去與沈笑套個近乎。纏在他身邊的鬼大抵是不會跟來的金龍寺這樣的地方的,只是讓她以後去找他的時候,不會太顯得唐突。
沈笑的身邊,有一片只有梅而不見人的地方,那便是屬於他的私人區域。按寧姚所說,便是不許人踏足的地方。
惠嫋嫋看了看四周,不見一人守衛,便大著膽小放輕了腳步朝他走去。
走得近了些, 才發現,他對面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幅畫。
注意力轉到那幅畫上,腳步未頓,卻突地從一株紅梅樹上跳下一個人來擋在她的面前,嚇得她猛地退了兩步。
待看清楚這個人之後,心頭又是一驚。
此人四方臉,左邊臉有一道粗大的刀疤從額上劃過眼瞼,一直伸到耳下。
身上顯露出殺戾之氣,一臉的兇樣,足以嚇哭三歲孩童。
好在惠嫋嫋見過不少兇戾的鬼的模樣,很快便恢複如常,“我有事求見沈大人,有勞英雄讓讓路。”
惠嫋嫋猜想,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壯漢,這般模樣,大概是喜歡被人稱之為英雄的。
四方臉眼中閃過詫異,卻不留情面,“這個時候,大人誰也不會見的。”
惠嫋嫋眼睛轉了轉,心一橫,在心中對傅靈瑤道了個歉,又道:“那有勞英雄通傳一聲,靈瑤夫人之女求見沈大人。”
聽到“靈瑤夫人”四個字,四方臉露出一抹遲疑之色,不放心地交待一句,“在這裡等著。”
惠嫋嫋看到在他說了幾句話之後,沈笑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只一眼,而後,便轉向了畫卷的方向。
她疑惑了,這是見還是不見呢?
只見四方臉走到她的面前,對她道:“沈大人請你過去。”
“多謝英雄。”
四方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腰間的刀鞘上擦了擦,“俺不叫英雄,俺叫凡炎。還有啊,你一會千萬別叫大人相爺,他不喜歡這個稱呼。”
惠嫋嫋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他不好意思的動作,還真夠嚇人的……險些就以為她說錯了什麼,要對她動刀子了。可他那樸實的話,又讓惠嫋嫋忍俊不禁。
因著惠逸是左相,她一直管惠逸叫“相爺”,是以她下意識地便稱呼沈笑為沈大人了,卻不想,原來沈笑惠逸的嫌惡,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畫捲上的人……
一身繡著金絲展翅曳尾孔雀的曳地大紅喜服,頭帶鳳冠,蓋頭半掀,鳳冠上的珠簾垂在額前,面如凝脂,唇色朱紅如女子身後的紅梅,捏著蓋頭的手指纖細白皙。
不是第一次見傅靈瑤的畫像,惠嫋嫋一眼便認了出來,剛欲移開視線,似乎看到畫像裡的珠簾動了動。
定盯看去,又見那畫裡的美人對她眨了眨眼,又往她身後看了看。
惠嫋嫋石化了。
想過沈笑身邊的鬼,可能會是傅靈瑤,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傅靈瑤,而那畫捲上,沒有一絲鬼氣……倒是畫捲上的氣息,正在努力地消弱沈笑身上的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