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我長年算命的心得,我一定是被什麼不好的惡念給籠罩了,這個時候實在應該給自己作個法,趨吉避兇,只是惡念來得突然,去得也快,沒等我驅邪,就已經不見了,我只能思考是不是該偵測一下來源,但又下意識覺得不要知道比較好,這實在是……很複雜啊。
由於近期有可能會被月退抓去見那爾西,因此我在培養法力之餘,也勉為其難地撥空掏掏暉侍的記憶,試圖從裡面多掏出一點那爾西的資訊來,以便在見面之前多做點基本瞭解。
而我花費心力搜尋暉侍記憶的結果,我只能說……暉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那爾西的資料就只有這麼一點嗎!沒有了嗎!除了我看過的那些信就幾乎沒有了嗎?不只是小時候的事情,連信也幾乎都一片模糊啊!沒幾封清楚的!你到底有多不願記憶,有多不願想起!
我對暉侍感到很絕望,雖然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種時候連點有用的情報也給不了──不,已經不是這個問題了吧,你把你親弟弟的情報鎖死,是多不想面對他跟有關的一切啊,你可以解釋解釋嗎?
然後,就像是在逃避現實一樣,暉侍連續三天都沒在我夢中出現。
你不是很喜歡糾纏我讓我做惡夢嗎!現在是跑哪去啦!出來面對啊!說清楚講明白嘛!我才不相信你會有什麼害羞或者容易受傷的玻璃心,喂!
搜尋暉侍的記憶時還意外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我不想看到這種東西啊!我沒有窺探人家的隱私或者惡趣味的嗜好!我沒有!
跟那爾西有關的情報到底在哪裡!到底還有沒有!快點滾出來啊──
章之三 於歸
『之前回西方城後拖了好久才來找那爾西了斷,了斷了以後又過一陣子了到現在都還沒鼓起勇氣去探望過,唔。』 ── 月退
『其實根本不會來了吧。』 ── 那爾西
『他這輩子就是一直在等你吧?他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啊,月退?』 ── 範統
那是他剛當上皇帝時的事情。
從親人身邊被帶離,進入一個全然陌生且冰冷的環境,又被剝奪視覺──在沒有什麼人事物能夠依靠,極度不安的情況下,他偶爾也會想逃離那些冷酷的大人,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躲起來。
會這麼做也只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沒體認到躲起來會比面對更慘的事實。
他沒有辦法取得他所需要的安全感,也常因為思念家人而哭泣,雖然躲起來還是會被找到,但他還是懷抱著恐懼被發現的心情,找了個地方抱膝坐著,希望自己小小的身影能隱藏在這個角落多一點時間。
今天是什麼樣的天氣,他看不見,自己躲在什麼樣的地方,他也看不見。
當天空開始下雨,逐漸變大的雨滴打濕他的身軀,他仍坐在那裡沒有走。
淋雨的身體很冷也很不舒服,於是他又有了想哭的感覺,反正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就這麼哭出來也是沒有關系的。
這樣濕冷的環境,讓他昏沉虛弱地快要閉上眼睛。朦朧間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是……恩格萊爾?』
他下意識想搖頭,說自己不是,那時他只想著自己被找到了,一定又是一番責打,不過,否認也沒有用的,這只會是個拙劣的謊言。
『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那個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是他已經許久沒有接觸過的。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不斷搖頭,像是想表示自己不想回去,又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雨慢慢地停了,那個人坐到了他的身邊,從聲音聽來,應該也是個小孩子。對方有一句沒一句地拐著他開口,由於是個陌生人,他也難以放下戒心跟對方進行交談。
『我留在這裡的日子已經沒有多久了,你可是還要待在這裡很久呢。』
他是聽見這一句話才抬起頭來的,心裡只想著真好,他也想離開這裡,卻辦不到。
『你覺得,命運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嗎?恩格萊爾。』
對當時的他來說,這樣的問題太困難了些,所以他還是繼續搖頭。
『如果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該有多好呢。』
那個溫柔的聲音,語氣裡似乎有幾分無可奈何,於是他開了口。
『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裡……』
『總是會有個理由,讓你被迫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事。就算你不怕他們,也覺得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如果他們扣住了你的親人脅迫你,你又能夠怎麼選擇呢?』
他不知道那個人大他幾歲,但從那個人口中說出來的話,卻讓他覺得好複雜。
『不要抓我爸爸……』
『沒有人會因為你說不要,就放棄的。』
『他們抓了你的爸爸嗎?』
在他這麼問之後,對方停頓了幾秒,才沉沉地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