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長長一嘆,“此事我也問過她,她說,那年若非你配合詔主,在蒙舍一病數日,讓詔主有了留下的藉口,讓她得了依靠,才能平安生下閣羅鳳。若非有你,只沖著張氏對她的態度,她只怕早就一屍兩命了。如今能回報一二,也是應當。”
聽李旭說完,我默默的出了一會神,輕笑著搖頭,幽幽說道:“慈善夫人向來睚眥必報,卻也極護短,她這是把我劃到了她的地盤裡了。可我到底還是做了許多錯事,我對不起她們。”
李旭伸手,把我攬進他懷裡,“好了,過了的事就別多想了,是非對錯,她們心裡自有定數,況且你也情非得已,詔主和夫人都知道。”
“人人都說南詔詔主仁義,可我知道,他們就是幾只狡猾的狐貍,若非我娘親在他們手裡,我也不會,”說道這裡,我想起了另一個問題,“當年那藥是給詔主下的,為何到最後卻是你?”
李旭神秘一笑,“自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
我急了,他明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眼看我要抓狂,李旭才笑著說道:“詔主自那年之後,飲食向來小心,所以你送的茶水,他根本沒喝。”
我愣了一下,傻傻的說了一句,“他把茶水給你喝了?”
李旭神秘一笑,湊近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怎知我不是自願的!”
風乍起,帶來了湖水的微涼,輕輕扶過我的鬢角眉梢,猶如他溫柔的雙手,撫慰著我的不安,我與他們之間的是非對錯,已經說不清楚了,可她們最後還是給了我一個圓滿,我的幸福還很長……
番外 第三篇 遺南的心事
遺南拿著那雙奇特的鞋子,打量了半晌,好奇的問道:“這個穿在腳上,能走嗎?”
小丫頭也好奇的打量著那雙黑麵繡金紋的鞋子,“奴婢看著像是鞋子,可與咱們平日裡穿的又不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鞋子了,主子不如穿上試試,奴婢扶著您。”
遺南想了想,也禁不住心裡的好奇,把那鞋子穿在了腳上,讓丫頭扶著,慢慢站起身來,站了一會,覺得還算平穩,又扶著丫頭的手,慢慢走了一步,卻差點扭傷了腳,把小丫頭嚇了一跳,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可那人說,這是她唯一能幫她做的,成與不成,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遺南扶著丫頭的手,穩穩的站住,又平穩的邁出了一步,她猶如初學走路的孩童一般,一步走穩了,在走下一步。在屋裡走了幾圈,總算是能自己一個人走出去了,可總覺得別扭。西南夷素來民風彪悍,女子也是可以上陣殺敵的,自然學不來大唐淑女,笑不露齒,行得端,坐得正的那一套,小碎步更是走著鬧心。可穿上這鞋子,卻逼著她不得不放緩了步子,一步一步邁得均勻,走得仔細。
皮邏閣看著宴廳那缺了的席位,眉頭微蹙,“遺南怎麼還沒到,可是身體不適?”
原媛笑笑,“遺南妹妹最是古靈精怪,成妾已經派人催了幾回,可她說沒打扮好,還要在等等。她們年輕,愛打扮也是正常,大王莫著急,等打扮好了,妹妹總會來的。”
皮邏閣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他近來時常會想起很多往事,然而都已經是往事了。空了,他總會讓遺南給他泡一壺苦茶,遺南總是抱怨,“大王的口味真特別,這麼苦的茶您還喜歡,我卻是最愛那一壺甜的。”
皮邏閣笑笑,“如此你便泡壺甜的自己喝吧,其實這苦茶喝的多了,也便品出香味來了。”
遺南微笑著說道:“柏節夫人當年可是泡了三壺的,妾覺得那回味茶也很好,獨獨不愛這苦澀的茶湯。”
皮邏閣微微一笑,想起那個人也是不愛這苦澀的滋味,記得她剛那次小産,對著那苦澀的藥湯,皺了半天的眉,愣是不肯喝,自己花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讓她喝了下去,他有些模糊的想,後來她病了那麼多次,自己都沒再哄著她喝藥,她可有好好喝藥,身體是如何康複的。他搖了搖頭,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或許當年根本就沒有留心過,聽得遺南說的開心,那人也是怕苦的,遺南也一樣,不由淡淡的說道:“你可會泡那三道茶,我竟是許久沒喝到了。”
原媛見皮邏閣半天都沒說話,心裡不由有些氣悶,好不容易趕走了一個鐸月娘,如今又來個遺南,好歹鐸月娘還是平妻,可她遺南只是一個妾,全家就等她一個人,皮邏閣也不吭個氣,這心都偏得沒邊了。剛想開口再說幾句,就聽得小廝來報,說是遺南來了。
眾人皆轉頭,望向門口,只見一個窈窕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因著年輕,衣服的顏色也鮮豔些,可眾人關注的焦點,都落到了她的腳上。
皮邏閣看著她腳上的那雙鞋子,隱約記起,那年鐸月娘初嫁,除夕的家宴,也是穿了這樣的一雙鞋子,當年自己不明就裡,還以為是她突然長高了,後來才知是那鞋子的緣故。
遺南慢慢走到皮邏閣面前,先行了一禮,才捧過丫頭手裡的茶盞,給皮邏閣上了一杯茶,皮邏閣示意遺南在旁邊坐了,這才開啟了茶盞,嗅了嗅,慢慢品了一口,濃濃的苦澀裡,含了滿滿的茶香,不由輕嘆了一聲,“好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不由心情愉悅了幾分,溫柔的看了遺南一眼,問了一句,“我記得你不愛喝這苦茶,可有準備了自己的甜茶?”
遺南輕輕一笑,“妾來的晚了,怕大王責罰,所以不只給大王備了茶水,連夫人的,少主的都備下了,原指望他們能替我求個情,如今大王不生氣成妾的氣,到是白瞎了我的一番功夫。”
皮邏閣哈哈一笑,“剛才阿媛還說你古靈精怪,此話不假,我不罰你,可你泡的茶,也不許藏著,快上上來。”
遺南微笑著點頭應了,使了個眼色,幾個丫頭就麻溜的上了茶,香花慢慢的抿了一口,說道:“是柏節夫人的回味茶,難得夫人還記得賤妾愛喝這個。”
皮邏閣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香花,“你也記得這茶?”
香花微笑著說道:“以前與南夫人一起在柏節夫人那裡聆聽教誨,是品過她親手沏的茶,南夫人獨愛甜茶的香甜甘冽,我卻是最喜歡這回味茶,感覺各種滋味在舌尖纏繞,彷彿這一生的滋味都在這舌尖上頭了。”
皮邏閣頓時來了興趣,笑看著遺南,“以前彷彿聽你說過,曾在柏節身邊受教,得她照拂,我原是不信,不想你和香花也是早有淵源。”
閣羅鳳淡淡一笑,“說起南夫人被俘一事,也與柏節夫人脫不了幹系。”
皮邏閣興趣更濃,淡淡的掃了遺南一眼,“索性今日無事,夫人可有興趣說來聽聽?”
遺南嬌羞的一笑,“原是小女兒家的事,只怕大王聽了會笑話臣妾。”
原媛早不高興了,遺南一來,就奪走了皮邏閣的所有目光,心有不甘,如今逮到機會,急忙說了一句,“今日家宴,這些小女兒家的事就不必說了。”
皮邏閣擺擺手,“今日家宴,本就是閑話家常,但說無妨!”說完淡淡的掃了原媛一眼。
原媛只得無奈的應了一聲,“是,成妾愚鈍了。”